“出口在哪”司湛橫劍架在無邪的脖子上,聲音涼薄,不容置喙。
一行人被無邪暗算,一個接着一個的被丢進了無痕荒澤地,至今還不知他的目的何在。落在他們手中,更是如同不開口的蚌殼一般,司湛所有的耐性盡數告罄,若非莫輕雲攔着,眼前這人哪裏還會有活路。
無邪苦笑,捂着臂膀朝着莫輕雲靠近了兩步,将脖頸上的昆吾劍視若無睹,輕飄飄的看了司湛一眼:“若非有你,我也是進不來這無痕荒澤地,至于出口,呵……我也是第一次入了這裏,你當我有先知的能力”
司湛眼眸微沉,冷聲吩咐道:“拿繩子來,捆了。”
莫輕雲心下莫名生了一絲煩悶,無邪的拒不配合,司湛的強勢蠻橫,俱是讓她左右為難。
縱使無邪是幕後窺伺她的人,到底沒有給她帶來實質性的傷害,只是偶爾目光有些令人駭然罷了。更何況方才他挺身而出救了她一命,若非他因此深受重傷,又怎會站在這裏任他們宰割。
兩人只是相處了幾個時辰,莫輕雲卻是能夠依稀探查出,此人的修為不在她與司湛之下,還是個魔族。
知曉二人不少事情的無邪就像是個定時炸彈,莫輕雲同司湛的秘密若是洩漏出來,哪一件都足以讓天下嘩然。
無邪知曉得太多,目的未明,不得不提防。
只是先前他舍身相救,莫輕雲也是不能冷眼旁觀,看着他被傷勢折磨而不管不顧。
“阿湛。”莫輕雲拉了拉司湛的衣袖,得到司湛的一枚冷眼,語凝了片刻,便轉身去給無邪包紮。
司湛見罷,心下也是無奈。
小姑娘雖是看上去冷情冷性的,對于恩情卻是看得比誰都重。否則昔日他也不會借着明歷的身份,挾恩圖報,同小姑娘親熱,一次又一次的蹬鼻子上臉,陰謀得逞了。
小姑娘如此重情重信,司湛一時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蓋因小姑娘趁着他不注意,哦,扯了那家夥的袖子,還親手給他挽了上去。
司湛臉色黑了黑,在莫輕雲要上前拉扯無邪的衣襟時,幾步上前将人擰了過來,低聲斥道:“做什麽呢”
一面說一面拿着帕子給她擦手,小姑娘掌心細嫩,唯有虎口處有着一塊老繭,被男人這般大力磨搓,早就疼起來了。
莫輕雲在男人森冷的眉眼上逡巡了一番,低聲道:“阿湛,你嫌棄我。”
司湛頭也不擡的回道:“嗯,有點。”
莫輕雲一聽更怒了,這還得了。
這混淡皮實了
心裏頭不爽快了,手也不給他握着,抽了出來徑自的往無邪那邊走。
司湛這頭簇擁這柳生與鷹風騎,虎視眈眈的對着無邪拔劍相向,對比之下,站在不遠處孤身一人,渾身是血,臉色慘白的無邪便更顯孤弱了。
莫輕雲臉上的神情恍惚了一瞬,步子微頓,便被司湛給拉了過去,男人氣急,咬牙切齒的在她的耳邊說話:“療傷便療傷,動手動腳的做什麽呢。”
“不要你管。”莫輕雲小聲嘟囔道,說罷又覺得自己在理,遂理直氣壯的同她理論,“我是醫者,摸摸就怎麽了你怎能思想如此龌龊”
司湛被噎了一下,轉頭就瞧見小姑娘眼底的得意,暗戳戳的想要從他的手下逃出去,躍躍欲試的小模樣,恨得他牙癢。
“你若是不想我宰了他,你盡可去試試。”
莫輕雲眉梢微挑:“哦,你去宰啊,我不攔着。”
偏此時無邪還要在一旁聲援:“阿雲你放心,他宰不了我的。”
莫輕雲就略有得瑟的瞧了司湛一眼,眼底的意思便是,看到了嗎小模樣惹人恨得不行。
司湛偏頭冷哼一聲:“自有法子收拾你,你且再張狂幾天。”
眸光轉向無邪的時候,已是染上徹骨的寒意,無邪不閃也不避,徑自同他對視,眼眸黝黑看不見底,更有甚者,饒有趣味的看了一眼他身旁的莫輕雲,朝着司湛露出一個純粹爛漫的微笑,猶如陽春白雪般溫暖。
司湛瞧見,便更怒了。
他是在得瑟什麽
一廂情願的以為他只會勉強莫輕雲,強迫她,威脅她,甚至為了一己私欲傷害他
司湛只覺今日聽了個最大的笑話,他以為他是誰,同個神棍一般故弄玄虛,就能夠擾亂他們的心神
莫輕雲頂着司湛要殺人的眼神,迅速的給無邪包紮好傷口,也未敢磨蹭,到底不敢一而再再二三去摸虎須。否則司湛若是真怒了,那是她便是攔也攔不住司湛要殺無邪。
無邪身上有不少秘密,現在顯然還不是殺他的時候,況且莫輕雲對他還是隐隐有些忌憚的。
別看他現在死穴被制,一副羸弱病怏怏的模樣任他們盤問指責,誰知他會不會留有後招。
能夠暗中監視了莫輕雲這麽久,連同她最親密的司湛都未曾發覺,這般強大的術師,絕非他們現在看到的這麽容易對付。
莫輕雲将少年錯位的骨頭接好,正欲給他綁上繃帶,無邪笑了笑就要解開衣襟,司湛已是一個箭步過來把她提走,順道扔下一個小瓶子。
“柳生去給他包紮,這是聚氣的藥丸,吃了死不了。”
無邪溫和的笑着将小瓶子撿起來,毫不猶豫的倒了一顆在嘴中,似是又怕莫輕雲不相信一般,咕嚕咕嚕的将瓶中的藥丸盡數下咽,莫輕雲想要制止已是來不及。
無邪沖着他吐了吐舌頭,将藥瓶倒立給她看,臉上一片坦然之色。
“你看,沒有了。”
莫輕雲輕輕籲了口氣,甚是無語的看着他,喉間的話在嘴邊轉了幾圈,最後才吐出一句:“你怎麽把藥都吃完了”
先且不說司湛是否在裏頭做過手腳,便是大補的藥品也經不起如此折騰呀,補過頭可就得不償失了。
果不其然,無邪沒說兩句話,鼻尖一涼,兩管血已是滾滾流下。
莫輕雲盯着地上空空的小藥瓶,半響無語。
這是臨行前她特意給司湛備上的,原先做出的丹藥因為含了土司草,而酸味撲鼻,司湛對于吃食不甚講究,唯獨吃不得酸。
為了除掉這些酸味,莫輕雲耗費了不少心思,才只得了這一瓶。
無邪這個呆子,也不管是藥是毒,便直接吞了一整瓶。還有罪魁禍首司湛,這個混淡,她費盡心思煉制的藥丸,就被他這樣拱手送人,還一口全部被悶掉了。
眼看無邪鼻下的血止不住,且有更甚之勢,莫輕雲整個人都不好了。
暴殄天物,這兩個混淡。
無邪這個呆子,哦,不對,人家可有心思了。
司湛若是在那藥瓶中動了手腳,無邪方才便該是血濺當場了,可不是像現在這般尴尬的流鼻血而已。
可是人家愣是沒有絲毫猶豫的把藥給吞了,一粒不剩,如此相信他們,這倒是讓莫輕雲不知如何評價了。
不是他太傻太天真,便是他心思過重,猜到了司湛不會在此刻對他動手,縱使他已經兩次觸碰到了司湛的逆鱗。
如此這般拿了性命去冒險,莫輕雲不由得開始重新打量眼前的少年了。
無邪,并不是像他表面看來的這麽簡單,甚至,比莫輕雲想象中的還要強大,令人心生警惕。
可是無論他如何強大,如何狡詐,如今只是個一臉無措的抹着鼻子的少年。尴尬不已的用手指抹掉鮮血,那血卻是止不住似的,越流越多。
莫輕雲精心調制的補齊丸,藥效自然是非一般的補藥可以比拟的,而少年吞了一整瓶……
嘴角抽了抽,莫輕雲終于是忍不住自懷裏掏出帕子想要遞過去。
司湛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不準她動作,正想将手裏的帕子扔過去時,才恍然想起這帕子方才用來擦了莫輕雲的手。
動作微頓,司湛皺着眉頭撕了塊衣袖下來兜頭扔了過去。
少年此刻的一張臉,也是被他自個兒折騰得慘不忍睹。
接了帕子就捂着鼻子,只是不消一會兒布條便被鮮血浸濕。
司湛橫了柳生一眼,柳生臉色僵了僵,便撕了一塊布條再一次遞了上去。
莫輕雲:“……”險些被這群直男給蠢哭。
不想着止血的法子,一個接着一個的撕衣服遞手帕算是怎麽回事
那補齊丸藥效來得猛烈,這般失血下去,無邪此刻的身子定是承受不住。
不消多想,莫輕雲便走過去擰着他的鼻尖,左手端住他的後腦勺,輕聲提醒他:“向後仰着,放輕松。”轉頭又問司湛,“有沒有冰塊。”
司湛自腰間扯下寒玉佩扔給她,莫輕雲接了就給無邪放在他的頸動脈上。
掐緊他的鼻梁,無邪的狀況這才好了些。
只是恢複過來後,人止不住的眼前發黑想往後倒。
莫輕雲彎身要接住他時,司湛已是讓柳生過來将人扶靠在自己肩上。
莫輕雲回眸,柳生對着她笑出一口白牙:“莫姑娘您放心,屬下定能照顧好他。”
這話,怎麽聽着這麽別扭呢
再看柳生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莫輕雲下意識的便回頭去看冷臉的司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