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輕雲愕然,她只承接了原主的部分記憶,關于墨玉佩更是一點印象都沒有,醒來時這塊玉佩便是不離身的帶着了。
若說着墨玉佩還有其他的緣故,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無邪所說的定情信物……
便是真的,莫輕雲也得把它變成假的。
“莫孤那老頭子早就忘記了自己在偏院裏的庶女,怎會給我定下婚事。”
昔日莫輕雲是聞名玄鳴城的廢柴廢物,莫孤把她放到後院,任仆從欺淩,自生自滅。其他有才能的後輩,他疼都來不及,哪裏會有心思替莫輕雲籌劃。
無邪此言當真是毫無依據。只是他又怎麽會知道洗髓瓶是封印在墨玉佩中的神器
“你以為我在騙你,對不對”無邪微微低着頭,似在教訓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清俊绮麗一張臉背着光,籠着薄薄一層陰影,帶着些蠱惑的意味,“你曾見過你剛出生時的模樣,只是那時你尚無靈脈,洗髓瓶自然也不可能被喚醒。”
“後來……呵。”無邪輕輕的笑了,“阿雲,你要我說出你為何能夠喚醒洗髓瓶了嗎”
原主莫輕雲天生便不能聚靈,受盡了世人的嘲諷。後來莫輕雲如同開竅了一半,功力一日千裏,如今已是少有人能夠與之匹敵。
究其原因,還是——奪舍。
她根本就不是莫輕雲,她只是來自異世的一抹孤魂。
無邪依舊是那副溫溫和和的模樣,只是說出來的話确實讓莫輕雲自心底裏驚詫。
他在威脅她,沒錯,莫輕雲就是有這種感覺。
沒有遇到此人時,那如影随形的目光便一直伴随着她,如毒蛇一般将她絲絲纏繞。在這種詭異的目光下,她自覺被人完全看透,所有的秘密都被人剖開,放在陽光下。
這才是她恐懼的根源。是的,她懼怕這種目光,更是畏懼着隐藏在身後的無邪。
如此看來,無邪他,知曉她所有的秘密,莫輕雲怎能不震驚失色
奪舍之事太過于詭異,她要如何同司湛解釋司湛會覺得她是人是鬼
莫鴻宇又會如何看待她她不是真正的莫輕雲,卻享受着兄長的疼愛,真正同他有着血脈關系的小姑娘,早已在她醒過來之時,便煙消雲散。
莫輕雲的重生,是伴随着原主的消逝。
世人又将如何看待她,西洲的子民将如何信服她是要将她綁了當妖怪,或者是魔族燒死
莫輕雲微微阖上眸子,已是能夠遇見将來的場景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藏匿于凡世中。
“上古神器的封印解除,只有一種方法,那便是被另外一件神器影響,産生共鳴,自行突破封印。當日我将太虛神甲贈與輕雲,神器相碰,封印自會解開。如此,你可還有疑慮”
司湛說得篤定,說話的嗓音低醇清雅,在莫輕雲看來真是該死的帥氣。
司湛在無邪話說出口的那一刻,便敏銳的察覺到不對勁了,他也是對莫輕雲突然開竅一事,存過疑窦的,只是幾番刺探無果,事事又證明小姑娘完全正常,便将此事作罷,驚嘆莫輕雲也是那被上天眷顧的人兒。
側眸瞅見小姑娘微微閃躲到目光,司湛心下一沉,只怕其中,還真有她不知道的變故。無邪手上捏了莫輕雲的把柄,讓她都為之變色,忌憚不已。
司湛舉步上前,将莫輕雲擋在身後,隔絕住無邪放肆直白的視線,眼瞧小姑娘還在傻乎乎的發呆,不由回手捏了捏她圓潤的耳垂,眉梢輕挑,警告的看來她一眼。
莫輕雲語凝了半響,怔怔的走在他身後,任由他去對付無邪。
“輕雲身懷五件神器,如今突然冒出一個未婚夫來,怎地,你也要在這神器上分一杯羹嗎”
言下之意便是無邪在信口胡诹,滿口胡言,攪渾衆人的視線,目的就是為了莫輕雲手中的神器。
什麽未婚夫,什麽封印,通通都是假的。
無邪黑白分明的眼眸轉了轉,眸光穿過司湛的身體,直直的定在莫輕雲的身上。
莫輕雲躲在司湛的身後,本以為可以躲過那駭人的目光,未料那熟悉的感覺再一次襲來。
莫輕雲擡眼,只看到男人寬闊的背脊,但是她知道,無邪能夠看到她的一舉一動,甚至連她眼底的震驚之色都看得一清二楚。
司湛皺了眉頭,敏銳的察覺到身後的小姑娘呼吸一緊,索性将人從身後拉了出來,攬在懷裏。
心道,你要看,我就把人拉出來,給你光明正大的看個清楚,做什麽搞那勞什子鼠輩行徑,沒得将小姑娘駭得不輕。
不就是眼睛教常人厲害些麽。
“再好的神器,也比不得一件趁手的靈器,神器認主只是,乃是天機注定。五件神器歷來便是認阿雲為主,此時千年來都未曾更改過。而我同輕雲的婚事,也是天命注定。天命,不可冒犯。”
司湛險些要被他氣笑了,鬧了半天,來了句“天注定。”
“我若說我才是輕雲命定之人呢”
信口胡言,誰又比誰高尚,沒個證據,誰說都不可信。
無邪寡淡的語調裏聽不出喜怒,不鹹不淡的吐出四個字:“人魔殊途。”
莫輕雲一愣,詫異的看着司湛。
人魔殊途
司湛是魔族
司湛握住莫輕雲的手指緊了緊,示意她少安毋躁:“無邪小兒,你若是閑得慌,不讓我來教教你,胡言亂語,是會被揍哭的。”
無邪也不惱,依舊是閑閑的站在那裏,身形筆挺:“你是個什麽東西,你自己不知道嗎獠牙,金瞳,能夠修煉蝕氣。司湛,你這是在自欺欺人,還是唯獨只騙了輕雲一人你就是那作惡多端,本該全族滅絕以贖罪的魔族。你以為,你為何能夠活了數十年,依舊是青年模樣。”
雖無邪所言同事實有所出入,但不可否認,他說得有理有據,讓人不得不信服。
他為什麽能夠保持青年模樣,對于北州為何如此在意……這些事,也是一筆爛帳。
對上莫輕雲隐晦的目光,司湛低聲同她解釋:“此事不完全是他說得那樣,回頭再同你解釋。”
一定了定神,回眸再看向老僧入定般的無邪,司湛的臉色已經陰沉冷凝道極致:“你以為,憑你的只言片語,就能夠說服我們,未免太過于天真。”
無邪笑得頗為自得:“非也,非也,我只是說出事實罷了。莫輕雲,她是我的,我們是在始祖面前做過祈福的夫妻。這輩子,上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她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你若是不想天道混亂,讓人間遭了天譴,還是早日自行離去的好,省得落下一個凄慘的下場。”
莫輕雲神色頗為鄭重,認真專注,說話不急不緩,沉着有力:“無論司湛是人是魔,我喜歡的都是他這個人,這一點,從未變過。無邪,不用再費心思了,我是不會同他分開的。”
無邪張口欲言,司湛已是一個起步間,便來到他的跟前,這一次,親自将昆吾劍橫上他的脖頸。
昆吾劍近了無邪的身,嗡嗡作響,司湛看了冷笑不已:“你看,我的劍已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飲血了。”
昆吾劍如此興奮的模樣,莫輕雲也是頭一次見,心生詫異。
自無邪出現以來,所有的事情都開始不對勁了。
他仿佛是個百事通,任事都知曉,卻總是給人以違和之感。
究竟是哪裏不對勁
“說吧,你到底意欲何為”
無邪無視脖子上橫着的長劍,甚至主動将脖子往前遞了遞:“我說過了,我是為了我的未婚妻而來,你不過是個橫刀奪愛,卻不懂珍惜的強盜。”
司湛咬牙便要将長劍往前送,莫輕雲驚呼出聲:“司湛。”
無邪身受重傷,現在的狀況從他們手裏頭逃不了,與其一直在此處同他掰扯,還不如将人帶走,先從無痕荒澤地中出去了再做打算,也省得在此地浪費時間。
司湛自然也是明白莫輕雲的心思,任無邪這般肆無忌憚的說下去,後頭指不定還要說出什麽驚人之語,雖說不知真假,卻沒得擾亂了衆人的心弦。
“無邪,出口在哪”
瞅見莫輕雲柔和下來的神色,無邪通透澄澈的眸子微亮,瞬時由被黯然所代替,默然不語。
“無邪”
無邪拒不回答,司湛伸手便要再一次廢掉莫輕雲剛剛給他接好的手骨。
“司湛,別沖動。”
司湛動作果然停下,陰郁的看着莫輕雲,二人是如出一轍的委屈神色。
兩人本就身形相近,如今齊齊露出這種,似黯然又似憋屈的神色,莫輕雲在一旁看着,只覺二人愈發想像了。
命運果真是個神奇的東西,甫一見面便互看不順眼的兩人,竟然是如此驚人的相似。
身份未曾暴露的無邪,就像司湛曾經展現給她的那一面一樣,純情,溫和,由帶着些小固執。
而被莫輕雲拆穿身份後,就算他努力壓制住了心裏的暴戾,莫輕雲還是察覺出了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