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送行
蘇淮北拜訪完陸平就要回自己封地去了,那邊兒還有蘇帝的探子委實瞞不了多長時間。蘇淮北依法炮制,将先帝聖旨拿出來給陸平看,他自然一句毛病挑不出。只是這次來的匆忙沒能拜訪祖爺爺,實在是不應該。
“陸叔,您不妨回江南呆上一段時間,免得蘇帝起什麽疑心。若我有什麽行動自然會差人告訴你。”蘇淮北一是怕陸平對夏目指手畫腳,二是怕他不忍心看自己做的太過分。
“我正有這個打算,已經交代夫人收拾行李了。”陸平也不想摻合這事,越早抽身越好。
“夏目,別忘了我們的約定。我且先回封地,這邊兒就交給你了。”蘇淮北頭着上馬又囑咐他一句,這一走恐怕又得半年,他也怕出什麽變數。
夏目只是點點頭并未回話,看着他們漸行漸遠才收回目光。“想必品歌有話跟您說,我就先回府上,還有不少奏折要處理。”
陸品歌随着陸平回到府上,進了後院的書房。他進去門就嘭的一聲回到楠木地板上,三拜九叩,過年的禮節都沒有這麽恭敬,“孩兒不孝,染上斷袖之癖,心屬紀拓,斷了郡王府的香火。”
陸平坐在椅子後邊,看着他使勁低下的頭,沉默半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伸出手指輕輕叩着書桌,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凝重,“你先起來,我不怪你。原是我們對不住你,沒有教導好你。如今我沒辦法告訴你娘,也就先瞞着。品歌,無論你心裏是誰,那人是男是女,你都是我陸平的兒子。你不必覺得低人一等,不必覺得羞赧。”
這一番話說出來,讓陸品歌一個大小夥子忍不住哽咽,“爹,是我不孝,讓府上斷了香火。娘親如今身子養的不錯,不如……”
陸平站起身走到他身旁,扶他起來,替他攏了攏胸前的衣襟,“當日你出生時七斤八兩,你娘險些難産。接着宮中內亂,我自請改姓前往江南當一個閑散王爺,你娘月子沒做好,落下一身毛病。不論你能不能添丁,我都不會讓她去冒這個險。你放心,我會找時機同你娘說清此事,到時候不把你打個半殘廢我不會放過你。”
陸品歌送陸平出了院子,心裏才踏實幾分,不過是挨頓打,值了。不過郡王府當真要這麽絕後嗎?他看着陸平的背影有些難受,散落下來的黑發摻雜了不少白灰色,當初能追着他滿院子打的陸平終究是老了。而他,是真的長大了。
東瑜一早兒起來就忙活個不停,叫人把各種時新的胭脂、首飾打包,又叫人把新鮮出爐的糕點封好裝進食盒裏面,整整收拾了一大箱子,她也覺得露了些什麽。昨日突然得到消息,容姨她們要回江南,今兒一早出發。頭一次覺得分離來的這麽快。
莫琴看她心神不定的樣子就知道她心裏定然是萬分舍不得的,一是愧疚,二是想念,“小姐,咱們也該去了,要不然誤了出發的時辰還得叫人等着,實在是說不過去。”
“好好好,咱們走。”東瑜這才緩過神,是該急着去了。天下無不散之宴席,而且容姨她們本就不該長留這裏,如今蘇淮景每時每刻都在等着抓他們的錯處,還是謹言慎行的好。
天将破曉,十裏長亭不舍送別。百裏琦特意跟了來,當然是以夏目未來妻子的身份自居。容月其實不咋喜歡面前的這個小姑娘,可礙于夏目的面子,也免不了打一番太極。“容姨,待我同夏目成婚之時你定是要來的,夏目視您為至親,他不善言辭,可心裏卻是頂明白的。”
容月敷衍的點點頭,目光越過她看向後面的路口,隐約聽到了車輪聲。果然是東瑜的馬車,看這上面繡的花紋就能看出來,三品郡主鳳府千金,自然是不俗的。
東瑜從馬車上下來就看到容月對面的百裏琦,環繞一圈看到那邊兒商量什麽的三個相貌不俗的男子,這才笑着下了車,踩着小碎步迎過去,對一旁的百裏琦視若無睹。“容姨實在是走的匆忙些,我什麽都來不及收拾。打從昨日就心神不定的,生怕落了什麽重要東西。可又想着你們應當是什麽都不缺的,倒是我多做了無用功。”
“你能來就很好,哪用着帶什麽東西。江南的華容苑又沒關門,我缺什麽去那裏拿就是了。”容月握着她冰涼的手坐在一旁的木凳上,“倒是你,遭了不少難可要好好養着身子。如今他已然有了歸宿,你也該想想自己的後路。”
東瑜聽着她特意壓低的輕聲細語,這眼睛裏的淚就忍不住跑出來,說話也帶了幾分哽咽,“我把您當至親的,自然是舍不得。至于他人,牽絆糾纏這麽久也實在是理不清的。不過我不會讓自己吃虧的,您放心。”
容月拿出手帕給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你們幾個都是愛折騰的,我也習慣了給你們操着心。等你們什麽時候都樂意定下來,我也能真的安枕無憂了。近日帝都會有大變動,不管發生什麽,你袖手旁觀就好,不然他們還得費心思護着你。我不擔心你吃虧,就是怕你虧了心。”
百裏琦打剛剛就站起身随着容月往那邊兒去迎了東瑜幾步,誰料她連個招呼都不同自己打,還真是目中無人。她們兩個聊的倒是親切,依依不舍也不知道做樣子給誰看。不過她想到如今三哥已然是自己的,這心裏也就舒服很多。
陸平他們幾個說的差不多也就該啓程了,這才走過來。東瑜餘光掃到陸平過來,趕緊站起身行了禮,“東瑜來的晚了些,幸好沒誤了事,望郡王莫放在心上。”
“本就是一家人,何必說這種客氣話。我把你當自家女兒看,這是我同你容姨送你的禮物。”陸平從袖子裏拿出一個荷包,隐隐能看出一個玉佩的形狀,“不必急着推拒,這禮也不是白收的。我聽夏目說了,品歌的事情就要你多擔待費心了。”
東瑜瞅了一眼那邊兒的夏目,接過玉佩緊緊握在手心,“本就是我應該做的,實在談不上費心。我同世子也算是臭味相投,成了君子之交。他的事我定是會放在心上的。”
大抵每次送別都是哀傷的,東瑜站在陸品歌身旁看了看他的臉,收斂了平日玩世不恭的模樣,鮮有的鄭重跟認真。“若你平日裏都是這樣的,就會有大把大把的姑娘撲過來的。”
陸品歌一秒恢複不正經,伸出手搭上東瑜瘦弱的肩膀,“如今只剩咱倆孤家寡人,你不介意我去吃杯茶聊表傷心吧?”
東瑜順勢摸了摸他的頭,如同哄要糖吃的孩童,“今日就舍你一杯,随我回吧。”
夏目聽了一言不發便回了馬車,百裏琦見勢也來不及同東瑜耀武揚威趕緊就追了上去。直到一陣煙塵飛過,陸品歌才回味到一絲陰謀得味道,想必回了丞相府又是幾日的不眠不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