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靖。
滿城紅豔,如朝陽印城。即使夜深,都城的街上,也依舊人生鼎沸。
他們開心的祝福着他們新皇的大婚。
未來,似乎也如漫天的紅綢一般,紅紅火火。
木斬淩站在寝宮門外,看着天隐隐閃現的火光,心中一片茫然。
不久前,從大楚傳來消息,楚非離最終從奪嫡中獲勝,登基稱帝。
北靖皇帝順勢下诏,将皇位傳給了他。
木斬淩做了十餘年的皇子,忽然地變化,讓他措手不及。
更讓他想不到的,他的父皇,連他的皇後都選好了。
藥王谷谷主的二徒弟,姜婉兒。
今日的成親,木斬淩只覺得自己像個牽線木偶一般,走完了,別人希望他走的一路。
身後的屋內,坐着他新娶的皇後,他卻絲毫不想推門進去。
“皇上,時辰已晚,您……”
一旁的內侍,心底焦急,要是過了吉時,可怎麽得了?
木斬淩擡眸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天空,似乎昭顯了什麽。
他一揮手,冷聲道:“嗯,朕知道,你退下吧。”
內侍一愣,張了張嘴,想說,喜娘要和他一起進去。
但眼前人臉上的表情太過冷厲,一瞬讓他收起了所有的心思,躬身道:“渣,奴才告退。”
木斬淩聽着身後稀稀疏疏的離開腳步聲,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他轉身,深呼吸,慢慢擡手,卻始終不想推門。
只是,眼下的一切,已經沒有他選擇的餘地。
輕輕的一個動作,在他做來,仿佛有千斤重。
“吱呀——”
姜婉兒心頭一顫。
一夜的等待,她的心從未平靜過。
從接到聖旨,到大婚,她一直覺得想做夢一般。
木斬淩喜歡端木槿,她從來都知道。可她喜歡木斬淩,卻沒有一個人知道。
當年,端木槿來宮中為木斬淩治療腿疾,她是跟在身後那個寫藥方、遞銀針的人。
她本以為這場暗戀,将以自己的默默偷窺而結束,卻萬萬沒想到,北靖皇帝記住了她。
一切來的太過不真實,整天,她的怦怦亂跳的心髒,似乎在下一秒就會破膛而出一般。
姜婉兒聽着耳邊輕輕的摩擦聲,手心的汗,幾乎快要裙擺濡濕。
她低着頭,看着慢慢出現在眼前的鞋面,呼吸不禁快要停止,手指無意識的絞着,身體不自覺的微微顫抖。
木斬淩眼前紅,刺激着他的神經。
他站在原地,半晌沒有動作,甚至沒有感覺到眼前變幻的呼吸。
最終,他還是選擇了妥協。
木斬淩走向床榻,伸手拿起了杆,輕輕一挑,挑落眼前人的蓋頭。
紅蓋落的瞬間,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發生了碰撞。
木斬淩沒有錯過對方眼底的羞赧,心底不由一怔,眼前似乎出現了一瞬的幻覺,仿佛看到了端木槿的臉龐。
姜婉兒始終不敢擡頭,鳳冠幾乎快要将她的脖子壓斷,她的嘴角卻始終帶着甜蜜。
她腦中不停浮現着自己剛才看到一切。
紅衣包裹下的木斬淩比平時多了一份火熱。紅光下白皙的臉龐熠熠生輝,長而密的睫毛好似扇子一般,随着眼睑輕動忽閃。直挺的鼻梁下輕抿的紅唇,帶着一絲誘惑。
整個人精致的猶如畫中走出一般。
木斬淩心底輕嘆,走向前,緩緩擡手,幫她将頭上的鳳冠取下。
頭頂忽而一輕,姜婉兒驚愕的同時更多是心喜。
一時的溫柔,如砒霜一般,令她沉溺,令她上瘾。
“皇上……”
激動的人兒終究控制不住澎湃的心情,猛地擡頭,滿目欣悅的看向他。
木斬淩微微颔首,“時辰不早了,休息吧。”
他用冰冷的語調打斷了姜婉兒将要脫口而出的情愫。
姜婉兒一怔,愕然看着轉身離開的人。當房門打開的瞬間,她發懵的腦袋好似被澆了一盆冷水一般,瞬間醒了。
她刷的起身,壓住聲音,語氣帶着震驚:“皇上,您要去哪,今夜是……”
女生最後的矜持讓她吞下了那四個字。
木斬淩腳步一頓,沒有回頭,淡淡開口:“朕在書房,皇後早點休息。”
姜婉兒看着他毫不猶豫的擡腳離開,想要追出去的腳步瞬間頓住。
她站在原地,猶如雕像一般,半晌沒了動作。
“呵呵——”
吃吃的小聲,好似午夜的鬼魅,在北靖皇宮上空響起。
這一夜,注定不眠。
翌日。
陽光灑進大殿,好似金沙,斑駁間,一室溫暖。
姜婉兒躺在龍床之上,雙眸一眨不眨看着床頂,不知在想什麽。一夜未睡的她,眼神有點頹然。
“皇後娘娘,皇上馬上下朝,您該起身去敬茶了。”
宮婢小心翼翼的聲音透過床幔傳入她的耳中。
她眼珠微微一動,稍怔片刻,幽幽開口:“嗯。”
清冷的音調,聽不出一絲情緒。
宮婢心中一縮,揮揮手,三人一同向前,将床幔拉開,服侍她起床。
軟轎早已在門外候着,梳妝妥當後,姜婉兒在宮婢的攙扶下,上了轎子。
管事姑姑看着床上潔白無瑕的綢緞,眼神一閃,慢慢将起拿起,快步走向皇太後的寝宮。
“什麽!”
當今皇太後,就是木斬淩的生母。
她與太上皇,準備在皇上大婚後,就微服出巡。這是他們夫妻倆相識時許下的願望。
只是萬萬沒想到,皇上會來這麽一手。
“他們是沒有同床,還是……”
“奴婢剛剛問了皇上宮中的內侍,皇上在挑了蓋頭後,就去了禦書房。早晨直接從禦書房去的早朝。”
皇太後心中一緊。
她心中明白,自己的兒子愛的是誰。但是現在,那個女人,已經成了別人的皇後。
這次賜婚,是她同太上皇一同商讨後的結果。
一個國家的皇帝,他必須先是皇上,才能是男人、丈夫、父親。
而賜婚,是為了教會木斬淩,作為一個皇上,必須學會取舍。
沒有想到,他竟然……
皇太後無奈的長嘆一聲:“這件事暫時壓下,不要告訴太上皇,一會敬茶的時候,哀家會同皇上說的。管好底下人的嘴。”
“奴婢明白。那事冊?”
“按照規矩寫,元帕上就找點血點上收起吧。等他們二人真正圓房的時候,再換掉。”
管事姑姑心頭一驚,卻不敢多言,急忙跪地說明白,繼而離開去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