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槿一聽這家裏還有年輕人,就有些生氣。
放任自己的老父和幼子去求醫,自己卻呆在家裏,這人是有多不孝順。
喊了很久都沒人應聲,那賣雞蛋的大娘沖着端木槿尴尬的笑了笑,不過她還是主動推開了屋門。
抱着孩子往裏走,一進門端木槿就聞到了一股子嗖臭味兒,而且房間裏很是陰暗潮濕,似乎很久都沒有通過風的樣子。
更讓她驚訝的是,在屋子的床上竟然還躺着一個人。
走進一看,那人滿臉的胡子,雙眼睜着卻沒有焦距,而且瘦的有些脫相,雙腿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擺在床上,整個人由內而外散發着一股子死氣。
那賣雞蛋的大娘走上前推了推那人的胳膊:“李二,李二!”
推了幾下那人都沒什麽反應,反倒是那賣雞蛋的大娘紅了一雙眼眶:“真是造孽啊,造孽!”
端木槿沒空理會床上躺着的那個活死人,她左右看了看,這房子右側還有一間套間,她便抱着孩子往那套間走去。
套間裏還有一張小床,端木槿把孩子放到小床上,對着身後跟來的大娘說道:“大娘,能不能麻煩你幫忙燒一鍋開水過來?”
小孩子臉上的痘已經化膿,端木槿現在來不及生氣,只想着快點兒幫孩子降溫,緩解一下傷痛。
那大娘二話沒說,把雞蛋籃子放到牆邊,撸起袖子就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楚非離此時将那老頭放到旁邊的椅子上,沒有去弄醒他。
熱水很快就燒好了,那大娘端着一盆熱水送到端木槿跟前兒。
端木槿掏出錦帕,小心翼翼的沾着熱水為那孩子擦拭着臉頰,她不敢使勁兒,怕弄痛了孩子。
幫孩子擦拭好,一轉頭看到那大娘竟然還站在旁邊,端木槿急促的開口道:“大娘,謝謝您幫忙,只是這孩子得的是天花,您若是之前沒有出過痘,就別在這兒呆着了。”
那大娘先是驚懼的看了一眼端木槿,随後又把目光轉向床上的孩子,最後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哎,我這一把老骨頭了,哪裏還怕這些,只是可憐了這個娃娃,還不到三歲,竟然接連受到這種禍事,真是造孽啊!”
端木槿一邊照看着孩子,一邊問道:“大娘,您跟這戶人家很熟嗎?”
“何止是熟悉,我就住在這隔壁,之前我腿腳不好,多虧了這李二一家,又是幫我挑水,又是幫我磨磨的,要不是他們,老婆恐怕早就成了一堆白骨了,只是這老天不長眼,怎麽好人卻沒有好報呢?”
楚非離倒是沒想到這李老頭一家竟是如此良善,他有些好奇的問道:“那他們一家怎麽會變成這樣?”
“還不是那黑了心肝的王家,那王家的幺子在街上看到李二的媳婦兒,竟然直接搶回了家,李二追着去要媳婦兒,結果卻被打斷了雙腿,第二天他媳婦兒的屍骨也被送了回來,這一家子從那以後也就散了。”
說到這兒,那大娘直掉眼淚。
而在角落裏也傳出輕微的哽咽聲,顯然是李老頭已經醒了過來,此時他正在小聲的抽泣。
端木槿卻聽得有些迷離,她不解的看向楚非離:“帝都王家很有勢力嗎?”
要知道帝都可是皇都,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多的是,可是端木槿卻不知道這個王家究竟是哪一個王家。
楚非離只是挽着嘴角諷刺一笑:“這個帝都敢如此不顧王法的王家,恐怕也就只有那一家了,他們是萬家的姻親,有兩個女兒嫁進萬家,還迎娶了萬年的一名旁系的女子。”
說到這兒,楚非離臉上的譏諷更是明顯。
萬家早晚會被這些上不了臺面的東西折騰垮,不用找那些本家的人,就是這些小魚小蝦就想讓人砍了整個萬家。
這話說完,屋子裏立刻變得靜寂,忽然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只見李老頭從桌位上摸索着起身,踉踉跄跄的走到角落裏,摸出一把斧子就要往外跑。
“我要去剁了那一群混蛋,剁了那一群混蛋!”
賣雞蛋的大娘立刻跑過去攔着他:“老李頭,你要想清楚,你這麽跑出去是去送死啊,你若是死了,李二和小樂誰來照顧?”
淚眼婆娑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小孫孫,老李頭手裏的斧子最終還是扔到了地上,他猛地蹲下身,哇哇大哭起來。
這個已經年逾花甲的老人,此時竟然因為沒人照顧自己的兒孫,不得不向現實妥協。
這是一件兒多麽殘酷的事情,端木槿閉了閉眼睛,最終只能無奈的嘆一口氣。
楚非離臉色變得很冷,周身都纏繞着一股子陰鹜的氣息。
他站起身,走到外屋,從院子裏舀起一瓢水,走到床前沖着李二潑了過去。
李二一副早已心死的樣子,早就讓楚非離看不過眼,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他更加想把這個沒擔當的男人狠揍一頓。
被冷水潑了一個機靈,李二的眼睛裏總算是有了焦距。
楚非離似乎還嫌他受的打擊還不夠,出聲罵道:“腿殘了就是廢物了嗎?我告訴你,抛棄自己的幼子,勞煩自己的老父,明明還能幫助家裏卻讓自己成為拖累的人才是真真的廢物。”
“你若還是這般模樣,倒不如随你妻子去死,最起碼還能落個癡情的名聲,現在你這種半死不活的樣子,倒是白白拖累了你的父親!”
李二有些迷茫的看着楚非離,他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麽會來自己家裏,而且他不認識這個人。
楚非離看他一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生氣的把瓢往地上一扔,氣呼呼的又走回了端木槿身邊。
端木槿又換了一盆熱水,細細燙過自己的雙手,這才走到李二身邊。
仔細檢查了一下他的雙腿,的确是被打斷了,尤其是右腿,粉碎性骨折,想要恢複如初是不可能了,不過左腿還好,只要好好治治,養上幾個月就能下地走路。
端木槿看完之後,冷聲說道:“我給你選擇,我不救無用之人,你若是能夠走出喪妻的傷痛,能夠承擔起自己的責任,那麽我會醫治你的腿,雖然不能如常人一般健步如飛,但走路會完全沒有問題。”
這是端木槿的承諾,也是威脅:“你若是無法承擔起這個責任,那麽我這裏有讓人能夠立刻死去的藥,何去何從就看你自己如何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