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女大當嫁

在陸奧小住一陣,阿绫帶着孩子返回京城,臨走時,義經拉着阿绫的手,依依不舍。

“傻小子,”阿绫摸摸他的頭,“绫姨時不時就要回來一次,如果你一直在這裏,會經常看到我的。”除非,這裏留不住你。

義經咬咬嘴唇,摸摸小楓的頭,掐掐小松的臉蛋,對晴子說:“給你哥哥帶好。”

“我會的。”

坐在船上,晴子看着在碼頭送行的義經等人越來越遠,不由嘆口氣,“娘,”她問:“義經哥哥會留在陸奧嗎?”

阿绫看着海面上的浪花,沉默不語。

回到京城,正巧平清盛也從福原回到家中休養。對于源義經私逃的事情,他并沒有怎麽放在心上,一個半大孩子,在他心裏也惹不起什麽風浪,所以也就跟藤原秀衡在書面上吵了幾次架,最後不了了之。

即使知道他心裏怎麽想的,阿绫還是要跟他道歉。清盛擺擺手,示意阿绫不必放在心上,待其他人退下後,他問阿绫:“那個孩子,小松,還好嗎?”

“他很好,胃口也很好,分量又長了很多。”阿绫笑着說。

“嘿嘿,”平清盛拍拍腦門,“那可是我的寶貝孫子,你可要好好教養他,可惜沒有辦法光明正大帶到家裏來啊。”

阿绫笑而不語,低頭看着正在扯着清盛袖子玩耍的小楓。

“我剛才看了晴子,似乎好了很多,她的親事也該想想了。”清盛說道。

“您說的是,即使現在不成親,也要趁早定下來。”阿绫點點頭。

“你的人選,還是藤原季能?”清盛咂咂嘴,“那小子好在哪裏啊?”

“也不一定是他,”阿绫說:“聽說晴子在宮裏時,也有不少貴族子弟給她寫信,從這裏面挑一些出來,再好好看看。”

“嗯嗯,這個好。”清盛點點頭,“多相看相看,我的孫女,怎麽可能愁嫁呢?”

回到自己住的地方,見到正抱着兒子的重盛,阿绫驚呼:“別人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你這個可倒好,升了官,竟然還憔悴了!”

“身負重任,自然不能懈怠,我只是最近事情多了一點而已。”剛剛升為近衛大将的平重盛微微一笑,掂掂兒子,“小松是不是又重了?”

知道他是轉移話題,阿绫嘆口氣,“你兒子每天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再吃,心情好的話就玩一會兒,傻呵呵的過日子,能不重嗎?我真希望什麽時候你也過上幾天這樣的日子!”

重盛笑笑,“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恐怕都不知道在哪裏了。”

阿绫白他一眼,靠在他身上,“管他哪裏,反正,我陪着你。”

重盛心中一暖,伸手将她摟在臂彎裏,懷裏是他們的兒子,擁着他們,他覺得分外滿足。

“今天父親跟我提了晴子的婚事,”阿绫蹭了兩下,“父親是想提早訂下來,你也幫我看看。”

“有一件事,我正要告訴你。”重盛拍拍阿绫的肩,“藤原季能可能不久要上門提親。”

“嗯?”阿绫一下子坐了起來,“什麽意思?”

“那次他看到我,說是想要上門提親。我便跟他說父親大人不久将會回來,那個時候再來豈不更好?”重盛笑笑,“我原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昨天看到他父親,他告訴我自己兒子正在準備聘禮,貌似不惜血本。”

“這小子!”阿绫氣笑了,“好似我一定要把女兒嫁給他似的,也不怕打了水漂。”

“怎麽說呢,季能大人人雖年輕,但為人穩重坦誠,并不像其他人所說的那樣,你眼光還是不錯的。”重盛說。

“想娶我女兒,沒那麽容易!”阿绫冷冷一笑,“晴子可是要自己選丈夫的,不打動她,就算他是天王老子,也別想動我女兒一下!”

重盛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你還真打算讓晴子自己選啊。”

“不行!絕對不行!”平清盛腦袋晃得像撥浪鼓,“婚姻大事,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麽?怎能兒戲?!”

“祖父大人,您以前可答應過晴子自己選丈夫的。”晴子坐在祖父面前,絲毫不讓,“身為一國之相,怎能出爾反爾?如何取信于天下”

“這這這!”平清盛啞口無言,求救的目光投向阿绫,“阿绫,你說!”

“我?”阿绫品了一口茶,悠然一笑,“既然父親大人您有言在先,現在收回,反而不好吧。君子一諾,重千金啊。”

“阿绫!”

“母親說的極是。祖父大人,晴子這就回去,準備選丈夫了。”丢下一記重磅炸彈後,晴子盈盈一拜,起身飄然而去。

平清盛氣得目瞪口呆,指着孫女遠去的背影,又指着阿绫,“你養的好女兒!”

“晴子自然是很好,父親大人謬贊。”阿绫放下茶杯,微微一笑,“其實父親大人不必擔心,晴子是個懂事的孩子,她知道分寸。就算她要選丈夫,也逃不出一個範圍,而這個範圍,是由我們這些長輩決定的,您以為我真的會由着她的性子去選女婿?笑話!就算她想嫁一個鄉野村夫,我還不願意呢!”阿绫起身,看着面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清盛,“不過有一個人,藤原季能這個小子,肯定是在被選擇的範圍之內,還請父親大人多留意。”說完,阿绫一轉身,帶着侍女離開主屋。

“這對母女!”清盛順了半天氣才吐出一句話,“有其母必有其女!”

“大人,您又何必動怒呢?”時子連忙安慰丈夫,“其實阿绫也說了,不會由着晴子性子亂來,您大可放心。而且,”她猶豫一下,“這也是咱們欠她們的。”

清盛神色一滞,良久,面上浮現出無奈之色,嘆口氣,“罷了,由她吧,不出什麽亂子就好。”

在平家衆人的妥協下,在老娘和哥嫂的支持中,晴子的選夫活動在一片詭異的和諧中拉開了序幕。對于丈夫,晴子肯定是只要一個;但是對于丈夫人選,晴子覺得還是越多越好,除了少數極品,晴子将給她寫過情詩的人統統納入可選範圍,不以外貌和家世定成敗。細細算一下,人數還不少,姑娘有些小得意。

因為人不少,逐一觀察費時費力,姑娘的親人們決定,幹脆把這些人叫到一起,孰優孰劣更是一目了然。為此,阿绫特意跟重盛說了這件事,地點,被子裏。

“這有何不可?只是叫到一起吃個飯而已。”剛剛行完魚水之歡,重盛只覺得身心舒暢,摟着心上人,半睡半醒,“平家現在的實力,再加上晴子原本就是一個出色的姑娘,那些貴族公子肯定趨之若鹜。只要掌握好分寸,你想怎樣就怎樣吧。”

“你真好!”阿绫送上甜蜜一吻,得到更加熾熱的回應。

第二天,神清氣爽的平家現任當家開始安排邀請那些貴族公子來平家賞花飲酒,晚上告訴阿绫,宴會安排在十天後,效率高到讓海盛夫妻兩人感嘆枕頭風的潛在力量,也讓晴子打定主意要找一個任自己揉扁搓圓的男人,就像,咳咳,伯父和自己親娘一樣。

就這樣過了十天,晴子的選夫大會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舉行,那天,太陽照常升起,風和日麗,繁花似錦,但是對于很多人來說,那天只能用一句話形容:哀鴻遍野。

平重盛要請客,不論是平家現任當家,還是作為近衛大将,他的面子大家不能不給。而且據非官方無依據純小道消息透露,這次的宴會據說還是和剛剛出宮的晴子小姐有關,平家當家貌似是要為這位大小姐選夫婿。該消息一經傳出,衆多貴族公子為之一振,在前一天晚上做好充足準備,準備第二天一鳴驚人娶走美嬌娘。說實話,要說他們有多麽喜歡這位小姐,也不見得,有的甚至都不知道這位姑娘長什麽模樣。主要是這位小姐名頭太響,相國清盛入道的孫女,商界巾帼绫滟初的長女,平家的權勢加上绫夫人的錢,無論哪一個都能讓人做夢都笑醒。

對于某些人的某些不良心思,阿绫等人是心知肚明,所以他們決定,今天這場酒宴,就是鴻門宴,雖然不像楚霸王當年那樣殺機四伏,但也要讓某些人從哪裏來,滾回哪裏去。

當天,諸多名門公子陸陸續續來到平家,見面寒暄之時,彼此心裏都帶了幾分戒備,話裏話外也帶了幾分機鋒。負責招待他們的平家宗盛和重衡心中暗笑,表面裝作沒有察覺到這些家夥之間的暗潮洶湧,帶領他們在院中賞花吟詩。有些自诩才華橫溢的公子,一聽說吟詩做歌就兩眼放光,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甜的起膩的情詩不停地從嘴裏往外竄,恨不得當面向晴子表白“你在我心中是最美”,聽的宗盛兄弟幾人胃裏反酸,卻還得硬擠出笑臉來配合這些公子哥兒的“雅興”。

藤原季能也是應邀的世家公子,也跟着其他人在園裏游玩,看着那些所謂的對手一個個都亢奮過了頭,心中冷笑。媚眼做給瞎子瞧,那姑娘根本對和歌一點興趣也沒有,什麽都不了解就敢說要娶人家為妻?你們太把自己當盤菜了!話說這樣的樂子,那姑娘肯定不會錯過,是不是躲在哪裏偷笑呢?

“季能大人,你怎麽了?”一直在偷偷關注藤原季能的重衡發現了對方的異常,開口問道。他這麽一說,其他人也回頭看向季能,尤其是平家那幾個人,畢竟這是被绫夫人點名要的人,自然倍受他們關注。

“沒什麽,只是想稍微活動一下而已。”即使面對他人的關注,甚至有些人還帶了幾分敵意,藤原季能也是一派從容。

“說來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已為各位準備好香茶,請随我到茶室吧。”宗盛微微一笑,心裏卻松了一口氣:太好了,終于不用在這裏聽這些家夥肉麻兮兮訴衷腸了。

衆人自是贊同,尤其是剛才詞采飛揚的幾位“才俊”,更是連連點頭:天氣熱,話說得多了,水分流失就是快。

跟着平家兄弟幾人來到茶室,屋內四角擺着四盆早上剛采摘的鮮花,上面還帶着晶瑩的水滴,随着衆人落座,宗盛幾人說了一聲“請便”,便依次離開,随後一位身着淡紫色小挂的秀美女子走了進來,帶着身後幾名侍女為他們奉茶。有幾位公子哥兒見這紫衣女子生的眉清目秀,身上帶着一種不同其他女子的韻味,心裏邊有些發癢,有膽子大的,趁着她為自己端茶送水之際,用手中的折扇輕輕滑過女子的玉手。對于這種挑逗意味十足的試探,紫衣姑娘只是微微一笑,面上波瀾不驚,放下茶杯,微微一欠身,飄然而去。

“椿灰染紫色,行至海石榴,相逢在歧路,敢問爾芳名?*”折扇公子搖頭晃腦吟出一首和歌,咂咂嘴,“雖然出身武家,但還頗有幾分姿色。”

“崇源大人,今天我們來是希望得到重盛大人的認可,這樣才可以求娶晴子小姐。你卻與其他女子調情,不太合适吧。”一個娃娃臉公子瞪着他說。

“明義大人何必那麽認真?難道就因為要娶平家女,我們就要錯過其他嬌豔的花朵”折扇公子輕佻一笑,哼了一聲,“不過是一個武家女子,我身為公家人屈尊來此,已經很遷就她了。”

“如果這麽瞧不起她,那你為何要來?”娃娃臉公子一臉不贊同,“既然來,就要誠心誠意才是。”

“你又何必說我?你問問你周圍這些人,又有幾個是你所謂的誠心誠意?”折扇公子冷笑一聲,拿扇子指了指周圍的人,公子哥們兒心照不宣地幹笑一聲。季能坐在一邊冷眼旁觀,眼神掃過那個滿面怒容的娃娃臉。

勁敵!他想,不過要論交情,還是自己占優勢。他品了一口茶。

“你們知道嗎?這位晴子小姐據說是已故平家基盛的女兒,是遺腹子。”一位世家公子突然低聲說。

“真的?不是重盛大人的養女嗎?”周圍人有感興趣的連忙湊上去打探。

“養女?你見過幾個養女能有這麽大陣勢?”那人切了一聲,“我聽說,是重盛大人同母兄弟的女兒,重盛大人将她視為己出,自然不是一般對待,就連相國也是疼愛有加。”

“晴子小姐的母親不是绫夫人嗎?莫非不是她的親生女兒?”有人不信,“我曾遠遠見過绫夫人和晴子小姐在一起,眉眼頗為相近,一看就是母女。”

“你急什麽?我還有消息呢。”那人用更低的聲音說:“這位绫夫人,極有可能就是當年平家基盛的正室绫子夫人。平家基盛死後,她并沒有出家守節,反而私逃,多年後搖身一變成為宋國商人,大搖大擺地回來了。”

“竟是這樣?如果真是如此,那這女人真是恬不知恥!”一些公子哥兒面帶不屑,咂咂嘴。

“有其母必有其女,母親不守規矩,女兒能好到哪裏去?”折扇公子陰恻恻地一笑,“你們知道嗎?這位晴子小姐,是被今上用過不要的貨色——”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和歌出自《古今和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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