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提燈覺得自己是被憋醒的,當然,不是指的下面,是指上面。
而且他一定落枕了。
因為他一睜開眼,視線斜上方就是床頂外面垂着的流蘇。努力想要低低頭,卻發現壓根低不下去,有個甚麽硬邦邦的東西抵在自己脖子上,而且還箍的自己緊緊的。
所以,更不要提壓在他腰上的那條長腿,又是以怎樣一個別扭的姿勢把他固定了。
樹懶熊都比你睡相好看好嗎!蘇提燈小幅度張嘴呼吸了幾口,心說他竟然沒被薛黎陷壓死勒死憋死也真是個奇跡,略微扭了扭身子才發現自己是實打實被薛黎陷擠到牆角去了。
而且這人的手還按在自己胸前——被枕骨當初抓傷的一處位置。
再不敢亂動怕他觸碰到傷口,蘇提燈略微扭扭頭,看了看勒在自己脖子上那條粗壯的跟自己脖子有一拼粗細的手臂,腦子裏嗡嗡一片蒼蠅亂叫之聲,終于忍不住一提氣狠狠的倒肘撞了下。
就聽「咚」的一聲,接着「嘶」的一聲。
嘶的是蘇提燈,他覺得他撞到了鐵片上。
薛黎陷睜了眼,發了會呆就驚得直接摔地上去了,然後揉了揉剛才被撞到的胸膛,小小聲辯白,「不好意思啊,我睡相一直不太好,然後,然後……你沒着涼吧。」
蘇提燈看了看與自己鼻尖僅有一被之隔的白牆,冷笑道,「你說舒不舒服?」
薛黎陷猛點頭,「舒服啊。」
點了會兒又覺得答的有點錯誤,於是忙急忙起身套褲子套衣服。
蘇提燈原本沒回頭的,就聽薛黎陷那邊嘀靈桄榔的才回頭看一眼,只這一眼就讓他驚呆了,張了嘴半天被氣的沒說出話來,過了會兒才努力調動肌肉表情擺出了一幅受到惡心的架勢來,「你他娘甚麽時候又脫掉的褲子?」
「大,大概習慣吧,我想要好好睡覺的時候都喜歡脫光了……呃,不提這個……反正你又不是個姑娘……你要去我們正淵盟生活一下或許就習慣一群糙漢的……」
「你們正淵盟難道男人都大晚上的光屁股睡覺嗎?!」蘇提燈不由自主的拔高了幾聲調門,他一想到他昨晚被一個男人,被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像樹懶熊扒着樹幹似的睡了一晚就覺得渾身上下不自在,這人是他有血緣關系的哥哥也不行,哪怕是沉瑟都不行,砍,必須砍!
還打算叫過薛黎陷問問。就瞧見薛掌櫃已經把他那一條大長腿從另一只褲管裏抽出來了,也提好了褲子穿好了衣服,然後繼續呆坐在地上發呆。
蘇提燈叫了他兩聲他都沒聽見似的,爾後又是抖了一個激靈,朦朦胧胧的開眼,輕聲道,「你早上想吃甚麽,我去做。」
「……?!」眼瞅着薛黎陷越走越遠了,蘇提燈沒拿準這人是就想以此做掩飾逃跑還是沒睡醒,因此淡定道了句,「獅子頭。」
他并沒多愛吃這個,只是知道這個菜不大好做,然後沉瑟比較喜歡吃。
不遠處薛黎陷的身影頓了一頓,回過頭來仍舊沒睜開眼道,「大清早吃這個你也不嫌膩」說完就搖搖晃晃繼續往前走了。
綠奴這早上醒來找了一圈沒找着他家先生正急呢,瞅見薛大哥了就想過來問問,誰知道在遠處還沒來得及扯嗓子吆喝他就急眼了,「薛大哥,薛大哥,前面那是井!」
「噗通。」
「……」
*******
蘇提燈沒撈着吃那盤獅子頭,他早上醒過來之後又直接睡過去了,而且中途還嘔了一次血。
等着他在綠奴的照料下醒過來的時候,就覺着後背叫沉瑟揍得疼,前身叫薛黎陷折磨的疼,簡直渾身骨頭架都跟重塑了一遍似的,真要人命。又在阿炎的幾番請示下,終于決定直面書房裏堆成小山的拜帖,幹起了正事。至于嘔血這事他沒準讓任何人告訴薛黎陷和沉瑟。
對于失去了冥蠱依存的身體,才是他原本真真正正屬于他的身體,就是這麽差勁,就是這麽沒用罷了。
及至在書房坐定了,在綠奴再三那目不轉睛的哀求小眼神下,蘇提燈終于喝淨了一碗羹時,才想起甚麽似的道,「薛黎陷呢?」
「沉公子說給你留了一個。」
「嗯?」
蘇提燈一開始不明所以,直到綠奴重新端着一個小碗回來時,他才愣了愣,随即淡定反問,「薛黎陷早上做了幾個?」
「六個。」
「沉瑟吃了五個?」
「嗯……」
「他也不怕撐死?!」蘇提燈空張了張嘴,憤憤的把拜帖從手裏摔了出去,「你去把沉瑟給我叫來,問問他懂不懂甚麽叫禮節,甚麽叫君子不……不,不必,你把薛黎陷給我叫來。他真不能在這兒吃白食。」
與此同時,薛黎陷正跟沉瑟在一起開熊孩子養成方法的心得交流會呢。
沉瑟搖着他那把扇子,雲淡風輕的呷了口茶,繼續淡定道,「比方說,你以後想要欺負蘇提燈了,千萬別當那個拿禪杖人的面。他們都是他手底下一群狗,兇得很。也傻的很。」
「再比如,趁沒人的時候,你可勁陰他都沒關系。他這人極其好面子的,斷然不會出去吆喝我被誰誰誰揍了這一說。」
「噢,還有。跟蘇提燈這種人,你內心一定要記着一條準則——能動手就盡量別吵吵。他鼻子下面那張鐵定不是嘴,總之你別想跟他比口才。我瞧你也不是甚麽大俠的模樣,於是也不必奉行甚麽君子之道。道德二字也就是挂在嘴邊說說的,近些年也沒見着江湖四大家并着你們正淵盟有所作為。反正他打不過你,他身上幾乎沒甚麽力氣的,實在說不過了就直接動手。打死了事,打暈了清淨,就是別打的半死不活的,你難受他還一直哼唧。」
「……」薛黎陷一大早自從端着獅子頭站在門口瞧見蘇提燈又睡過去了,就不大好意思繼續擾他了,然後就被沉瑟從窗戶裏扔出來的茶杯正中了,接着就端着飯碗跳到五樓來陪沉公子吃了早飯,然後又喝了會兒茶,接着就聽沉公子說出了一番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
直到被綠奴領出去,薛黎陷腦海裏還一直反複沉瑟那冷冷的一句——能動手就盡量別吵吵。
細思極恐啊細思極恐,薛掌櫃深深的為蘇提燈在心裏汗顏了一把,心說你這麽多年平安活到現在也是個奇跡。
及至都快下樓梯了,薛黎陷又聽得沉瑟叫他,於是又無奈的返回去,心說還有甚麽馴養秘籍沒傳授麽,就見沉瑟上上下下玩味的打量了自己幾眼,然後笑着開口道,「等我過幾天內傷好了些,我領你去個地方。我們回來再告訴蘇提燈。你懂我意思吧。」
薛黎陷就覺着沉公子身後瞬間壘起了寒冰千萬道啊,小寒風那個飄啊,於是反手一把拍在自己脖頸上,猛的點點頭,就立馬跑了。
等着到了書房門口,薛黎陷剛繞過屏風就看一路蜿蜒堆到軟榻旁的帖子,接着明智的住了腳。
蘇提燈平靜道,「想必薛掌櫃手藝定是極好,連平日極其挑口的沉公子都吃了那麽多進去。」
話未說完便是擡手輕揚,手中拜帖就那麽飄飄搖跌進了藥碳盆裏作料燒了。
薛黎陷心說這人也太沒禮貌了吧,別人送上門的拜帖就匆匆幾眼看過去就直接扔了,哦不,不止是扔,還不浪費呢,還當料燒,真是……
「只可惜小生起來晚了,沒能一飽口福,所以麻煩薛掌櫃中午再去燒道菜吧。」
薛黎陷打了個激靈,有點不好的預感,又發現蘇提燈不是端坐在書桌後而是側躺在軟榻上的,姿勢也有些怪異,想了想昨晚莫非真壓傷他骨頭了甚麽的?口頭上還是溫和道,「你想吃甚麽,說吧。」
「清蒸薛黎陷。」蘇提燈頭也沒擡的又随手扔了幾個拜帖,薛黎陷就瞧着他軟榻下那個小火苗一會兒高一會兒低的,真要人命啊。
「這個……咳咳,把掌勺的人煮了這種菜品,恕在下愚鈍,何止聞所未聞,簡直……」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貧了。」蘇提燈有些頭疼的指了指地上那堆拜帖,「我成全你一件事,你不是害怕回正淵盟去領了罰麽,将功補過,就說是在鬼市這裏監督快要賀歲之時的種種拜帖,幾乎是把鬼市這經年累月的所有交情都能過目一二。」
薛黎陷一時沒鬧明白,可身體早不由自主的蹲下去翻那些拜帖了,一邊翻一邊有些不解道,「你就這麽自信你做的事天衣無縫沒有漏洞?」
「有漏洞豈不是更好,小生可以替你頂了刑罰,這樣說來,枕骨那一戰你背叛正淵盟,叛的不算冤。」
「我沒有叛正淵盟。」薛黎陷拾掇下帖子,淡聲道,「于公于私,我都該去救你。當時先放手的人是我,無論好人壞人,正淵盟的人都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蘇提燈挑挑眉,不以為意,「你們這些正人君子甚麽的也就是會抻這些道理罷了。罷罷罷,我懶得同你為這事打禪機。快看吧,如果是拜年帖順道談了買賣的,起價不低于一千兩。」
「你這麽貪?」
「黃金。」
卧槽……
薛黎陷捏着拜帖的手一抖。
「低于一千兩黃金的看都不用看直燒了就好,說些甚麽賀歲吉利話不是談事的也都燒了就好。嗯,你随手扔窗戶旁那個炭火盆裏燒就行,省的出去扔還費事,還容易洩露機密。」
「……」
憑着希望能抓着點貓膩出來的薛黎陷耐着性子看了會兒,只不過也就是看了會兒,就坐不住了。
尋思着,他堂堂正正來避難的,怎麽就莫名其妙的先是扮了鬼市的打手,又同這鬼市的主子分擔起業務來了,這蘇提燈萬一真是個十惡不赦的人,自己将來才是跟正淵盟說都說不清了的啊。
雖然蘇老板說的話确實有道理,薛黎陷也忍不住深思了下,此刻才嚼出一些,這人真是個商人的味道來。
不知不覺間已換了稱呼,薛黎陷兩條大長腿反別了椅子腿兒,前後搖晃的「嘚啵嘚」個不停,「蘇老板,你這一舉着實耐人尋味啊。」
「尋味個屁。」蘇提燈沒好氣的接道,又把手裏這長長一大篇表達感激之情的廢話拜帖給扔藥碳盆裏,這才籲了口氣道,「要不是之前離開鬼市太久累了太多帖子,一個人看不過來了,會叫你一外人來?沉瑟病的也是趕巧。」
頓了頓,又咬牙切齒道,「修羅門滅的也是趕巧。」
薛黎陷挑眉,正好翻到眼前這一本,當先便是幾個江湖上有名人的名字,後頭還綴着金銀數量,粗略一估過了标準了,薛掌櫃咬了咬下唇,停止了玩椅子的舉動,若有所思的擡眼打量裹着厚厚白裘,以一種十分慵懶美人靠的架勢側卧在軟榻上的蘇善人。
怎麽看怎麽覺得那張臉上悲天憫人的神情十分……讓人恨不得把拜帖摔他臉上去!
剛準備氣勢洶洶的起身過來問問這是要人頭的活麽,就聽蘇提燈又冷清的笑了聲,合了一張拜帖放到身後去了,擡起臉來卻是一副喜笑的模樣,「其實薛掌櫃說的是,小生這一舉,到底也是含了點私心的。」
薛黎陷按下自己手裏的拜帖,淡定挑眉道,「哦,怎講?」
「近年關了,小生的鬼市養了這麽多亡命人,換句話來講,也是群苦命人。自然做了尊主這個位置,這個時候,便也該打點下這群為我賣命賺效益的下屬。」
「講重點。」
「鬼市接活向來是不問緣由的,價高者,得我歡喜者,便可。」
「所以?」
蘇提燈沒說話,又默不作聲的将剛才那拜帖拿到了手裏,玩味的在手裏轉了幾轉,又伸手去勾一旁的茶盞,微抿了一口,才擡起了那一雙風彩欺人的眼,「小生鬥膽問一句,若是小生做了些傷天害理的事,薛掌櫃可否法外開恩?」
薛黎陷眨了眨眼,下一個眨眼的瞬間他已經搶到了帖子而且重新坐回他那椅子上繼續『嘚啵嘚』了。
匆匆掃了一眼,薛黎陷嗤笑了一聲便把帖子燒了,「你涮我?」
蘇提燈聳了下肩,彎腰去勾下面地上的,薛黎陷看不過去他那麽費事,又往前走了幾步蹲下替他拾了幾摞,想起他愛幹淨,便找床邊邊上兒擱了。
蘇提燈任由薛黎陷繼續半跪在地上整理叫他剛才心情十分惡劣推了一地的帖子,思索了會兒又道,「我是認真問你的。」
「那人出價要沉瑟的命,你當我傻,我信你會接?」
「自然要接,先收了訂金,讓沉公子詐死,我把屍體搬去給那人看,然後沉公子再替我殺了那人,把尾款也卷來,豈不是一舉兩得?」
薛黎陷的手一抖,心說原來傷天害理指的是這個,思索了會兒,薛掌櫃認認真真擡起頭道,「蘇提燈,你他媽真不是個東西,也虧你想的出……」
話未完就瞧又随手扔了一帖子之後展現出來那張低眉含笑的臉,剛才分明是在玩笑話了。
又想起他因為一張紙條差點被揍了一頓的事,驚覺此人孩子心性真是十分要人命。起先薛黎陷是鬧不明白的,哪怕聽了解釋也覺得,不是辰皓缺心眼就是傻,怎麽着蘇提燈在懷裏寫了個有關自己名字的紙條就認定是自己欺負着他了啊。
後來問綠奴了,綠奴也是後來經過這岔才想起辰皓最終誤認的緣由,就是在南疆其實是有這個風俗的,受了欺負,又打不過這個人,就把這人的名字寫在字條上貼胸口上放着,也叫做拿心頭血供着。就算真起不了甚麽詛咒的緣由,也得讓這人時時感受自己的惡意。同樣,如果是祝福類的拿心頭血供着,聽說也是更有成效更靈驗的呢!
薛黎陷聽後就哭笑不得,頓覺這種八竿子胡扯的東西也就是騙騙小孩子呢。
轉念又想,蘇提燈都這麽大了,很多事謹慎細微,處事也波瀾不驚,沒想到還會有如此舉動,到底是有幾分稚趣的。
又想到了甚麽似的,薛黎陷突然起了身,急匆匆就跑了。
蘇提燈倒也沒強留他在這裏的心思,他還不知道,真若按照他說的那些個标準,薛黎陷能留給他?早燒了,要不也偷着掖着不讓自己知道罷了。此刻他心裏想的也無非就是,少賺那些銀子沒甚麽大不了,那些人有事想托自己辦卻沒能呈得到自己面前來,權當他們沒那個福分好了。
*******
「确定記住這幾個字了,嗯?」
「嗯。」
「那好,過去跟人打招呼。」
蘇提燈維持着一手伸着準備燒帖子,一手撐着軟榻的架勢,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個身高跟薛黎陷有的一拼,卻瘦的吓人的大孩子,有些拘謹的抓着椅子坐過了,然後小小聲的沖自己道了句,「哥哥好。」
「噗噠」一聲,蘇善人手裏的折子落了藥碳盆裏。
薛黎陷小心翼翼的竄過來替蘇提燈把手揣回懷裏,以防被躍高的火苗燎着,這才淡定道,「你瞧,薛小瓜他左右無事,學東西又快,我剛教他認了幾個字,就是照你那些标準來的。好幫手,是的吧。而且他在我濟善堂裏歷練了一段時間,會點武功,人也很乖。我叫他來幫忙,那甚麽,我先撤了啊。」
蘇提燈空張了張嘴,想反駁又無從下手。
眼瞅着薛黎陷要走了,蘇提燈收拾了佩服的心情,淡道了一句,「薛掌櫃果然彗心人。」
「比不得你,比不得你。別欺負我家小瓜就好了。我去鬼市裏溜達溜達散散步哈,別這麽看着我,我是真坐不住……欸,你幹嘛也這麽看着我,我告訴你我坐不住可以你坐不住我回來就抽你,好好替蘇哥哥分擔事務去。蘇老板,回見,回見哈。」
蘇提燈深呼吸了一口氣,他說實話并不喜歡跟別人共處一室,但要不是确實周邊人都有正事要忙走不開,又不忍心這時候再累沉瑟,他此刻也不會随便叫這麽一個孩子在這兒……好吧,是孩子不假。
薛掌櫃這一舉才是真正的耐人尋味。
薛小瓜別看長這麽大,卻真是個孩子的年紀,也是個善良的心性。
又識了些字,蘇提燈的标準又簡單,他只要找有沒有千兩,黃金,之類的字眼便好了,找到了就留下給蘇提燈,沒有的就聽話搬過去燒了,甚至連問問有些後面标了人頭又是甚麽意思,再加上有些人喜歡拽文,繁文缛節的浮誇辭藻一大堆,他也不大能懂。
除開這個不說,光是骨架身高在那兒卻也是一打手的架勢。
文武兩用,又是個孩子,不會多事,更不會私扣一些不知對否的拜帖。
蘇提燈越想這事,越覺得薛黎陷這個舉動了不得。
何止彗心,簡直……簡直……
長長的籲出去一口氣,他開始有點佩服薛黎陷這個人了。
好像,這個人在某些方面,确實能擔得起自己一聲大哥。
有趣,果然有趣。
「蘇哥哥,你身體不舒服嗎?」
在心底狠狠地惡寒了一把,蘇提燈看着這個站起來都快頂着房梁的男孩子,努力動了動表情,笑道,「沒事兒,我從小底子差,已經習慣了。你……不用哥哥這樣叫我,随他們喚我一聲先生便好。」
薛小瓜點點頭,又重新默默的拉過小板凳坐下,蜷着繼續認真的對着拜帖看了起來。
蘇提燈又看了他幾眼,方才拾掇了心思專心手頭事了。
這也是他不願讓綠奴來替他分擔事務的原因,綠奴已經大了,許多事分得出對錯了。愈是這樣,他愈是怕。
像是疲憊極了,蘇提燈略微動了動麻掉的身子,又在尾椎那裏墊了床軟被,平躺着拉過被子來合了眼。
靜默了片刻,只聽得窗口那邊炭火盆裏不時劈啪作響。
時光又如流水靜過,偶得嘩啦啦挪動拜帖聲響。
蘇提燈恍惚的睜了眼,癡迷的盯着窗框外的那片天地看了會兒,終于嘆了口氣。
一個人到底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的度過一生?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