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定下心聞了聞湯藥,均是醫書上記載的溫補之藥,正對司湛的病症,便也放下了一半的心。
剩下的一半,便是在監督某人喝藥的事上。
背着人把湯藥給倒掉
這種蠢事莫輕雲打小就沒做過。
圖一時之快帶來的後果便是,需得喝更多的藥補回來,得不償失的事情,她向來是不屑做的。
“這幾日你就安心在房裏呆着養病,其他的什麽都不要想,再讓我發現你背着人倒掉湯藥,我就……”
“你就怎樣”司湛觑着她沉重冷凝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問道。
莫輕雲閉了閉眼,不去看他亮光閃閃的眸子:“我就親自動手灌你。”
她用了灌這個字,便是用來警告司湛了。
果不其然,司湛薄唇微抿,很是不悅的“哦”了一聲,有一搭沒一搭的接着同她說話,有意要揭過這個話題。
“此行可順利”司湛劍眉微挑,看了眼她身上的蔚藍色衣衫,他記得莫輕雲臨走時穿的可不是這一套。
莫輕雲扯着嘴角灑脫的笑了笑:“九死一生,這才能爬回來見你們。”
她說得輕巧,司湛卻聽得心間微緊,忙連升高追問她後山發生的異事,連細枝末節之處都要曉得一清二楚。
莫輕雲無奈只好如實相告,明厲那一岔自是隐不住。
只是司湛聽到她與明厲之間的牽扯,劍眉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
“他教我用祈願術救治被靈獸咬傷的百姓,你覺得此法可行”
先前瞧着明厲一臉篤定的樣子,她便猜測此法的應當是正對城內百姓的病症,只是到底心裏頭不安穩,定是要拿來問過司湛,方能放心的使用。
總歸他說不會坑害她的,明厲那個混蛋,倒真說不準。
司湛骨節修長的手指輕輕的在桌面敲打,聞言放在桌上的一只手緊了緊,方緩緩松開,溫言說道:“應當可行,百姓被靈獸咬傷,奪了靈力,體內蝕氣大增,虛弱不已。祈願術是治療系的術法,可将人體內的蝕氣轉化為靈力,靈力得以補足,百姓的身體自然是康健起來。只是,此法頗為消耗靈力。”
司湛不動聲色的伸手蓋住她的手背,将白皙細嫩的手掌握在手心,勸道:“你剛剛九死一生的逃回來,何苦又為了不相幹的人犯險,靈力消耗太大,你的身體定是受不住的。”
目光落到男人俊俏端方的側臉上,莫輕雲臉上笑意更深:“我身體好着呢消耗一點靈力罷了,回頭休息幾天便能養回來。”
顯然是已經打定主意要一意孤行了,他便是再怎麽規勸也沒用。莫輕雲拿這件事來問他,也只是确認此法是否安全而已。
“城中被靈獸所傷的百姓,沒有成百也有上千,你便是靈力耗盡,也不見得能将他們全部救回來。不若你将祈願術傳授給莫家的護衛隊,集齊衆人之內,再加上我親自布置的陣法,如此一來,方能事半功倍。”
男人的聲音低緩沉穩,帶着幾分不自覺的暖意,莫輕雲聽了只覺心頭熨貼不已,眉宇間滿是笑意的回道:“那我這就去莫家族人中挑選合适的人。”
司湛伸手拉着她的衣袖,止住她将要起身的動作,不慌不忙道:“這事需得從長計議,何必急于一時,連個喘氣休養的時機都不給自己,你是想把自己給拖垮嗎”
才從後山歷險回來,也就同他說了幾句話的
功夫,便又要去接着奔波忙累,司湛在一旁自是看得心疼不已,哪裏能就這樣輕易的放她離開。
“留下來陪我用膳,回去好好睡一覺後,才許你去見莫家人,我還沒用過湯藥呢”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意味莫名的瞟了莫輕雲一眼。
莫輕雲深覺監督某人喝藥責任重大,索性也不與他争辯,只專心的陪着他。
司湛漆黑如墨的眸子裏閃過一道暗光,聲色溫醇的說道:“你且将明厲那人交予你的祈福術示範一遍,我在一旁看看可有錯漏之處。”
莫輕雲笑着答應。
擡指相扣,聚集靈力,紅唇微啓,吐出一連串的咒語。
“以水之力,淨汝之心。”
司湛唇角微抿,替她接下剩下的咒語,輕言道:“驅蝕補靈,方成正氣。”
話落,一束銀光從手心綻放,倏的将二人籠罩。
“術由心生,力随心動,你試着用念力控制靈力的流動方向。”
男人眉目溫和,說出話卻是擲地有聲。
莫輕雲聽罷,忙斂起心神,思索着祈福之法。
光華随着莫輕雲心底的念頭逐漸散去,齊齊集結在司湛周身,散發着柔和的光芒。
莫輕雲心念微動,光華便猛的便亮,順勢便要侵入司湛的體內。
司湛不經意的揮袖,将光華撫散,一臉揶揄的看着她:”那我練手啊!”
莫輕雲語凝了半響,不自在的別過頭:”我只是想試試祈願術能不能治好你的身體。”
“我體內的弱症是從娘胎裏帶來的,與蝕氣靈力無關,祈願術自是對我無用的。不過輕雲你天資聰穎,醉心于醫術,想來不用多少時日,你便能有把握治好我的弱症了。”司湛看着女孩不自在的尴尬模樣,猶豫了半響,出言安慰道。
莫輕雲會心一笑,微垂着眸子點了點頭。
她說不會肯定的告訴司湛,有朝一日,她能救治他的腿疾,許下這等空口白言。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倒不如默不作聲,讓驚喜來得更猛烈些。
既有了救治他的打算,莫輕雲越發覺得拜師一事刻不容緩。只可惜莫家沒有醫術出衆的人,半吊子師傅好找,精通醫術的卻是難得尋見。
司湛自是明白她心頭的顧慮,前些天莫輕雲在玄鳴城中明裏暗裏的打探會醫術的能者,皆無所獲。那群老匹夫,不是嫌棄莫輕雲是女兒身,先前又有瘋癫之名,便是忌憚她那一身的本事,遲遲不肯答應。
“醫術與治愈系的術法不同,普通的醫者未曾修煉靈術。在遇到有關術法的病症之時,也只有束手無策的份。就好比此次靈獸作亂,滿卞城的名醫愣是沒查出個所以然來,而你我二人卻是一眼便看出緣由。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習救人之術,倒不如幹脆修習治愈系的術法,總比那只能救治小兒夜啼的普通醫術要來得有用。”
一擡眼,司湛眼眸裏的幽深意味不言而喻。
莫輕雲無奈的攤手笑了,癟着嘴抱怨道:“我也想啊,可是連個引我入門的師傅都沒有。”
司湛目光柔柔的落在少女緊蹙的眉心上,聲線輕緩道:“聽聞白雲谷的神醫近些日子便要入京城,替皇室中人探脈,不若我們趁此機會去結交一番”
白雲谷的神醫以精湛的醫術聞名天下,自個兒本身又是青銀境的高手,無論從哪方面來說,對于眼前的莫輕雲,都是最好的選擇。
莫輕雲忙不疊的點頭答應。
二人正在閑談,柳生便帶着柳蓮将湯藥送來了,一起送上來的還有剛吩咐廚子趕制的菜肴。
‘“公子,您接連幾日都未曾好好用膳,且講究着用些。”柳生彎着藥将菜肴一一擺在桌子上,這才領着不斷給莫輕雲擠眉弄。使眼色的柳蓮退下去。
開玩笑,借機擺了自家主子一道,縱使出發點是好的,不趕緊退下,難道等着主子親自來罰嗎
莫姑娘看着可不像會解救他們與危難之中的“好心人”。
果不其然,莫輕雲聽了柳生的暗示,杏眸圓瞪,便要開始訓他。
這家夥,連日奔波本就熬垮了身子,卻還是不将自己的身體當回事,随着心思胡作非為。
先有偷着倒掉湯藥一事,現在柳生又暗裏透露出他連膳食都不曾好好用過,談什麽養生!
司湛眸色一深,忙夾了一塊青菜塞進莫輕雲微張的嘴裏,睜着一雙通透的明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好輕雲,莫生氣了,我知錯了。”
莫輕雲聞言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一聲:“此話當真”
司湛忙不疊的保證:“千真萬确。”
莫輕雲這才勉強放過他,不斷的囑咐他多吃點,直到将小碗上的菜肴堆成了小山,才不急不慢的收手。
擡眸對上莫輕雲似笑非笑的目光,司湛眼底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笑意,頗為無奈的嘆了口氣,一聲不吭的用膳。
莫輕雲看着,面色稍霁,開口問道:“我進來時,你坐在窗邊是在看什麽”
看着樣子是在澆花,只是男人身子冰冷,顯然是在風口處吹了不久的冷風了。
熟料司湛眼尾輕挑,怔怔的注視了她片刻,稍稍別過頭,不自在的說道:“等你。”
從這個窗子往下看,視線正對客棧門口。莫輕雲若是回來了,自是逃不過他的眼睛。
所以男人方才一動不動的立在窗邊,不是為了悲天憫人糟蹋自己的身體,而是為了等她,确定她以平安歸來
“你……”
莫輕雲頓時語塞,心頭酸酸澀澀的,一時也是不知道說他什麽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