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見莫輕雲翻了個身便要往車壁上撞去，司湛搖頭失笑。
這個不省心的。
忙勾住她的腰肢把人給抱回來，索性圈在懷裏省得她睡姿不好，又往牆上撞。
雙福從被褥裏露出小腦袋，掙着明亮的圓眸一眨不眨的與他對視。司湛眉頭微挑，倒忘了這個與莫輕雲形影不離的小家夥了。
伸出食指豎在唇邊，司湛朝着小家夥輕輕的“噓”了一聲，示意它不要鬧騰。
雙福微不可見的點了點腦袋，有縮回去握在莫輕雲的脖子邊，還不忘叼着被褥蓋住自己的小身子。
司湛瞧着這個小人精，額間跳了跳，強強咽下心頭的不适，頗為無語的摸了摸雙福的小腦袋。
心道，看在你主子的份上允許你睡他的塌，下一次定要把它直接扔下去。
這個不講究的，渾身是泥的小混蛋。
司湛掀開窗簾，囑咐柳生行得慢些，待一人一獸逐漸睡熟後，手指随意的捏了一個訣。
一連串複雜的符語從司湛唇齒間蹦出，莫輕雲嘴巴嗫嚅兩下，被他輕輕的撫了撫額頭便又昏睡過去了。
金色的光華逐漸籠罩住整輛馬車，向四周擴散開來，形成一層層光圈。
夜空下，向善村卻突然被一束祥光照射，空中似升起了一輪夏陽，明亮耀眼，灼熱發光。
光華流瀉進向善村的每個角落，将村子裏陰暗的蝕氣驅散，取而代之的是溫暖亮眼，充滿無限生機的向生之力。
車轅上的柳生神色隐晦的看向向善村的方向呢喃道：“祈願術。”
車裏的司湛合上眼，心思微變，控制着靈力的流動。
突然喉間一陣氣息不穩，司湛抿唇忍住，伸手捏了捏毫無知覺的莫輕雲。
啓明星緩緩的爬過山頭，初陽灑下一片霞光，染紅了東方的天空。
莫輕雲幽幽轉醒，擁着被褥坐起身，這才想起這不是在自家的廂房，而是在司湛的馬車上。一回頭便看見靠坐在車壁上合眼養神的司湛。
擡手微微挑起車簾，瞅了眼天色，頓時無奈的撇了撇嘴。
這個家夥，只怕是這個樣子端坐了一整夜。
真是，讓人說什麽好……
存心讓他過意不去的！
莫輕雲掀開被子，起身穿鞋，拍了拍某人肩膀：“司湛司湛”
肩膀一沉，司湛已是歪着頭靠在她的身上了，莫輕雲小心翼翼的放緩呼吸，沉默良久，還是決定叫醒他：“快醒醒，醒醒。”
司湛眉心一蹙，懶洋洋的睜開眼，一雙清澈明亮的眸子還是迷蒙着的，聲線沙啞的說道：“輕雲，你醒了。”
莫輕雲側過臉瞥了一眼他青白的臉色和眼底厚厚的陰影，在心底嘆了口氣：“此去路途遙遠，不注意修養對身子損害極大。你可不要随意折騰自己，我是大夫，你一定要聽我的話。”
想到這人傻兮兮的靠在車壁上将就了一夜，莫輕雲就什麽責備的話也不忍說出口，心下一片柔軟。
這個傻子……
“你先去榻上眯一會，等找到落腳的地方，我們便生火休整一番。”說罷，又拿出靈泉水遞給他，“喝了這個，自己的身子也要好受些。”
眼見司湛接過去毫不猶豫的打開喝下，動作一氣呵成，暢快無比，莫輕雲就是一陣無語：“你都不用擔心這是什麽嗎稀裏糊塗的就依着我的話做。”
司湛低聲溫語道：“身為病人，自然是要聽莫大夫的話，況且我相信你。”
莫輕雲看着他俊秀昳麗的眉眼，眼神清澈純粹，讓淩厲的輪廓顯得柔和了少許。分明是再正經不過的話語，配上男人鄭重其事的神色，她卻依然從這話中聽出了幾分調侃打趣。
病人莫大夫
她可從不認為這家夥有把自己當作病人，除了天生身子羸弱些外，也沒什麽大的症況。
“巫山上有一口靈泉，水中的靈力充沛純淨，我便取了些帶在身上，以便在途中補充靈力。你且飲下，可曾感覺到什麽異樣”
司湛聽罷，當真閉着眸子認真感受了一番：“有一股涼意順着經絡蔓延，渾身都舒爽了不少。”
莫輕雲捏着雙福的小耳朵，語帶得瑟：“那是自然，先前我還用這靈泉水救過一個瀕死的病人。出門在外的必備良藥呀！”
司湛低笑一聲，語氣卻是溫和：“那此次路途之中，司某就得拜托莫姑娘多多照料了。”
說罷，更是像模像樣的作了個揖。
莫輕雲神色微滞，瞪大杏眸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算你識相。”話未說完，自己先撐不住笑了，“油嘴滑舌。”
說來也奇怪，司湛此人在外端的是一片雲淡風輕的正人君子做派，偏到了她面前就成了一個滑頭，私底下的種種幼稚作為更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麽好。
将他按在榻上，莫輕雲用被褥蒙住他的腦袋，笑罵道：“快點睡覺，修心養性，咱們一行人就屬你的修為最高，我們的安危可都寄托在你身上。”
見多識廣，修為又高的司湛，才是四人的保護傘。
莫輕雲自然是有這個自知之明的，先前往生村，也是多虧了司湛，幾人才能脫困。
只是這人在面對她時，總是一番虛弱的病美人模樣，常常讓莫輕雲忘記此人也是一個青銀境的強者。
青銀境與黃銅境，雖只有一境之差，術法修為便是天差地別。
有些人窮其一生，所能達到的，也不過是遠遠望見青銀境的大門罷了。
而司湛年僅十九，就已是青銀境中品，若非身體素質受限，只怕此時的修為可以達到更高。想她莫輕雲區區黃銅境，便敢在玄鳴成橫着走。而青銀境的強者，在術師稀少，以強者為尊的西洲，稱得上是橫行霸道，無所顧忌的存在。
莫輕雲看着他英俊得人神共憤的側臉，心下更是堅定了要治好他的雙腿的決心。
聽柳生說，那是從娘胎裏帶來的弱症。
煉靈師修習的功法中，有不少是關于行醫救人的術法，說不定其中藏着治療之術也未曾可知。
躺着的司湛拽住莫輕雲的衣袖不松手，起身将撲在她胸口的雙福給扒拉下來，露出一抹寬和溫潤的笑意來：“輕雲，那邊的盒子裏有你喜歡的東西，快去看看。”
聽出他言語之間壓抑不住的興奮，莫輕雲也起了幾分好奇，俯身過去打開車壁上的暗格。
裏面方方正正的擺着一本書籍。
莫輕雲不着痕跡的從衣擺上那只指節修長的大手上掃過，索性坐在他身邊翻開書頁。
明黃的書頁，筆跡瞧着卻像是新添上去的。
“這是”莫輕雲猶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男人沉悶低啞的聲音從被褥底下傳來：“我睡着了。”
莫輕雲好笑的拍了一下他的背脊，笑道：“是是是，不打擾你了。”
字跡是清一色整齊端正的小篆，一筆一劃極為平整勻稱，一如某人嚴整的性子。
誰能猜到看似超凡脫俗的司湛，私底下對于某些東西卻是有着強迫症般的執着。
例如字跡，嚴謹公正，她翻動了許久，都未曾找到一絲錯誤的痕跡。
也不知這人是花了多少心思給她寫了這本書。
最讓她欣喜的便是這本書的內容，記載的正是她一直以來四處尋找的繪符之術。
某人默默的轉過身來，輕咳了一聲，慢悠悠的解釋道：“我先前看過的繪符術的書籍，記載不全，我便将自己這些年的修習心得編纂在了一本書裏，你練習起來也更容易些，不用像我當年如沒頭蒼蠅一般的四處碰壁。”
莫輕雲擡起被水光的透亮眸子呆呆的不說話，直到男人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才堪堪回過神來，吶吶的道謝。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瞧着沒精打采的，呆呆的。”說完更是擡手探了一下莫輕雲額頭的溫度。
男人薄唇微抿，說這話的表情太過于正經嚴肅，不似在逗弄她，縱使話說得不好聽，也是一門心思的關心她。
莫輕雲掀起眼簾嗔了他一眼，舉起手中的書問他：“你什麽時候開始寫的”
司湛眸光微閃，含糊道：“就這幾天把。”
她四處搜尋繪符之術少說也有數月了，這本書記載了繪符術所有的精髓，哪裏是幾天就可以寫完的。
莫輕雲見他執意不肯說，也不一味的強求，總歸他的心意她心領了便是。
論起二人相識不過數月，她卻是欠了他一屁股的人情，也不知何時可以還完。
說起人情，又不免想到了明歷那個混蛋，霸道專橫，與眼前的司湛簡直是兩個極端。
司湛的人情要還，裝傻扮癡的糊弄過去，她心裏也過意不過去。明歷贈送神器的人情也要還，若是想耍賴，那人只怕是能追殺到天涯海角。
只是這般想着，莫輕雲便覺得肩上擔子好重。
分明她也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怎麽就在不知覺的情況下，欠下了這麽多份人情呢！
“這本書你先看着，繪符術晦澀難懂，有不懂的盡管來問我。”司湛探身過去，倒了杯茶放在小己上，全部交代完，才放心的躺回去閉上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