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一期一會,不期而遇
逛了一個時辰,東瑜也累了,速度也慢了下來。莫墨自然是沒什麽感覺,扶着東瑜還依舊健步如飛,要不是莫琴瞧着東瑜的臉色憔悴,拽住莫墨瞪了她一眼,莫墨才慢下來。
“小姐,不如我們先回去吧,這夜市也快走到頭了。”莫墨扶着東瑜一步一步慢慢挪動着,看到各種小攤也提不起興致。
“我還沒看到我想看的東西,肯定會有的。”東瑜依舊堅持自己的想法,這裏比鄰礦山,按理說不應該沒有的啊。
“诶,主子,那邊都在放河燈。”莫墨看到這個頓時眼睛都亮了,莫琴看着她迫不及待的樣子走上來接替了她的位置。
東瑜瞧着莫墨快步就走了過去,買了好幾個,還興致勃勃的寫了許多字,小心翼翼的捧在懷裏。
“莫墨的爹跟娘都是在逃荒的時候餓死的,為了給她跟哥哥省下幾兩的糧食,後來他哥哥沒等到朝廷赈災就餓死了,莫墨一個人過了許多年。”莫琴出聲解答了她的疑惑,河燈祈願不過是一種寄托,徒增傷心罷了。
“咱們也過去看看,各自放幾個,為自己祈福也是好的。”東瑜拍了拍她扶着自己的生了繭子的手,她們出身都差不多,遭遇也差不了許多,“給莫硯,莫畫她們都放上,咱們可是一家人。”
東瑜提筆寫下了萱草已回四個字,将紙條壓在了層層疊疊的花瓣下來,小心翼翼的拿到河邊放了下去,願你真的飄到往生河畔,帶給娘親我的心願。
莫琴雖說不信神佛,但到底是買了很多。盡管沒有題字,還是一個一個細心的用火折子點亮放了下去,扭頭看見莫墨還在神神叨叨的拜來拜去,終是雙手合十在心裏默念,“陰陽相隔,望你們一切安好。”
東瑜站在幾個小厮前面,雖然有面具遮擋,還是不難看出眼睛裏面笑意淺淺,恐怕來日少有這麽安靜祥和的氣氛了。回去以後江南必定掀起腥風血雨,許家這棵大樹在風雨飄搖中就讓我再狠狠推你一把。
東瑜這麽站着卻猝不及防被人推了一把,不過又被好好的拽回來安安穩穩的站着,本想回頭呵斥一下是誰,卻不想是陸世子。怪不得小厮都沒有阻攔他,“陸世子好眼力。”
陸品歌大大咧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早在客棧我就跟你擦肩而過,你的婢女又未曾遮擋臉龐,我對小姐及其身邊的人是印象深刻。”
“那東瑜還要多謝陸世子如此青睐。恕東瑜冒昧,不知陸世子來這兒所為何事?”東瑜越過他的肩膀看到不耐煩蹙眉站在河邊的夏目,墨衣白襟,柔玉冠發,只是這臉上表情實在說不上“清風徐來”。
“肯定不是跟着你來的,雖然我也知道你來這兒。我是跟着夏目來的,他說要來這裏。”陸品歌三句兩句就被人套出了話,就把所有罪名推到了夏目身上,誰叫他一路上都沒什麽好臉色,本來就冷,呆在他身邊更冷了。
東瑜自然不會蠢到認為夏目是跟着她過來的,不過是想起昨日,原來他也是去辭行的。怪不得堅持要進去等,但是自己犯蠢了,多管閑事,“想必元公子也對這兒的美玉感興趣,随便買下來一塊就可以當聘禮了。”
“我跟大哥都說過,他這輩子恐怕是得孤身一人。二哥眼光高,而且不論哪個女子恐怕都不願意跟不愛自己的人過一生不是?”陸品歌瞧着她的眼神直勾勾的瞅着夏目,一點都不遮掩。噢,從來就沒遮掩過!
“委身權勢又有何不可?更何況,就算不對貌美女子動心,還有俊俏的男子不是?”東瑜有意所指的看了看紀拓,調笑了陸品歌幾句,也表明了自己心意。她不會聽從容姨嫁到世子府,但如果陸品歌不幫自己,委身與他也不是不可能的。
陸品歌沒有準備的老臉一紅,幸而紀拓沒有緊緊跟在自己身後。不過這姑娘的心思也忒通透一點,這都能猜出來,不過正好跟元夏目湊一對,那個家夥也早早猜出來了,還狠狠的揍了自己一頓,丢了不止半條性命,在帝都休養了小半年才敢回江南。不過看自己心意堅定,這些年也一直幫着遮掩。
“姑娘心思玲珑,品歌自愧不如。我記得我曾說過,你願意看到的就是我願意看到的,不論什麽方面。”陸品歌難得正經的抱拳行禮,面上很是鄭重。
東瑜側身回禮,“早就說過,邀世子共謀大事,不論什麽方面。”東瑜見他一直盯着自己的面具也有些尴尬,随意扶了扶,“世子也看得上這種粗鄙玩意兒。”
“看得上,看得上。不不不,這狐貍面具做工精良,小姐莫要如此謙虛。”陸品歌實在是心裏癢癢想弄幾個過來玩玩,不過不知出自哪位高人之手,不但精致而且飄着淡淡的香氣,很是舒服。
“若是世子喜歡,我回去再找人給你做幾個,肯定不會少了紀公子的,世子請放寬心。”東瑜覺得陸品歌跟缺心眼似的,怎麽一點都不跟夏目學學,穩重自持,潔身自愛。
夏目瞧着他們還說起來沒完沒了了,該去的地方還沒去,這才走過來催促,“晚了該清場了,可玩笑夠了。”
兩個人被吓了一跳,一起木讷的點點頭,說話都齊刷刷的,“夠了。”
“我們跟世子就不耽誤許小姐的時間,先離開了,還有要事在身。”秦峰瞧着夏目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趕忙沖上來化解這尴尬的氣氛,“世子,咱們先走吧。”
陸品歌絲毫沒在意崩潰邊緣的元夏目,“許小姐有沒有興致跟着我們一同看看,我知道你是為了………”陸品歌還沒說完就被紀拓拖着跟在夏目身後走了,還不忘給了東瑜一個萬分歉意的眼神。
東瑜擺擺手,示意自己不在意,而且她覺得自己跟他們想要看到的東西是一樣的。就算有其他任務在身,但誰又能抵擋這美玉的誘惑。
東瑜讓莫墨出去四處問了一下,哪有賣原礦石的地方。莫墨很快回來,順着小販給的路線不一會就到了。這兒的生意倒是有些冷清,不過東瑜毫不在意,她過來也不是真正想買東西的。
東瑜踮腳瞧了瞧這也沒有熟悉的身影,大約是還沒找過來。于是領着莫琴、莫墨還有兩個小厮矮着身進了這個長長的矮矮的棚子。
果不其然,這兒的礦石算不上太好,但也不是下等貨,大約都是這些村民趁開礦的不注意撿回來的。看這些碎石就知道這批礦種肯定不錯,有露出來的淺綠,也有的露出來一抹烏黑。
東瑜随便停在一個攤子前,是一位憨厚的大叔。她指着一塊露出翠綠顏色的石頭,“老板,這塊價錢如何?”
“姑娘真是有眼光,這岩石裏面包的可是正經的祖母綠。我也着急回家看孩子,五十兩怎麽樣?”那位大叔有些不安的搓着自己滿是繭子的手,他也覺得自己要價太高,只是周圍都是這樣價錢,一夜暴富的機會誰不想要。
東瑜笑了笑,沒有說話。不過忽然被邊上的一塊大石頭吸引了目光,這裏面不是翡翠,但識貨人一眼就看出這是上好的眉石,黑中透着青色,而且塊大好加工,“那老板,這一塊呢?”
那大叔看着那塊石頭透出來的都是烏漆麻黑的,肯定值不了什麽大價錢,也就胡謅了一個,“若是小姐想要,十兩拿走。我費勁從山上運下來,雖說不值錢,但姑娘也給個苦力費不是。”
東瑜從袖子裏取出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放在地上,手指抵在唇邊,做了一個噓的手勢,“老板不識貨卻有識貨的,這透出來是青黑色發石頭我有多少要多少,這只是定金,希望老板不要聲張。今日這塊我就差人先搬走了,老板好好想想,是只要這一百兩,還是想着以後源源不斷的銀子。”
東瑜瞧着他驚愕的樣子拍拍裙擺處沾的碎石屑站了起來,“老板想清楚就來通雲客棧找一位姓莫的姑娘,期待跟您的合作。”
東瑜雖然知曉後日的晚宴才是定局,可若是別人根本不給她們這個面子又該如何,還是該早早留條後路。這眉石識貨的大有人在,還是要先下手為強。
陸品歌一進棚子就看到了跟小販交談的東瑜,拽着夏目在她們背後聽了許久,“原是我小看了她,這心計都跟二哥有一拼了。”
夏目顯然不太喜歡用心計去衡量人,更何況是一個女子,不由得臉就沉了下去,“就你一個人沒腦子。想跟人家共謀大事,或許給人賣了還幫着數錢呢。”
東瑜這才注意到她們,“兩位公子也對這石頭有興趣?”
夏目生硬的點點頭,看了一眼她買下來的石頭,“許小姐還真是品味奇特。”
“就知道公子不懂這個,這裏面包的是上好的眉石原料,華容苑現在迫切需要新的貨源。是不是,陸世子?”東瑜瞅着面色不大好的陸品歌問了一句卻也沒激起他的興致。
陸品歌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夏目說他笨,前段日子不是還誇他聰明,果然是美色誤人。“紀拓,我累了,咱們回別苑。許小姐,你就順便送一下夏目,我就把小厮都帶走了。”
東瑜點點頭,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夏目笑着問道,“公子還逛不逛,不逛我就送公子回去了。”
夏目被陸品歌擺了一道兒也沒生氣,帶着秦峰跟到了東瑜身後,“客随主便。”
東瑜受寵若驚,說話聲音都有些許顫抖,“莫琴,回客棧吧。”
夏目瞧着她生硬的背影跟了上去,身後的秦峰也只敢在心裏感嘆幾句,果真公子遇到了許小姐就不太正常,按理來說不該吩咐下去打陸世子一頓嗎。
二人走到客棧就各自分開,東瑜動作僵硬的上了樓,而夏目則通過一樓走廊去了後院。夏目在院子裏站了會兒,發現那屋裏亮了燈,有影影綽綽的人影才擡腳走進了自己的小樓裏面。
莫琴差去詢問老板的小厮早就在門口等候,只說老板賣出去了,似乎也是個非富即貴的,不肯透露顧客的名字。
東瑜擺擺手,她也沒打算真的搬過去,只是喜歡那個木樓構造,若是買下自己的小院子,定要按照這個做一個一模一樣的。
莫琴進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家小姐還是扒着窗戶往下面瞅。這兒是四樓,那是二樓,而且人家沒有開窗戶,能看得清什麽。“小姐,快摘下面具洗漱吧,我讓莫墨去廚房給你要碗粥還有鹹菜,如今你的胃也只能承擔起這個了。”
東瑜依依不舍的摘下面具慢吞吞的離開窗邊,“莫琴,回去咱們也尋摸一個院子,要一個大院子,咱們都可以住的下的。最好再挨着華容苑茶館都特別近,給你們每人蓋一個二層木樓。若是你們出嫁了,我就替你們守着院子,随時等你們回來。”
“小姐這話說的跟自己永遠都不出嫁似的,難不成小姐打算招個上門女婿,可是不行。他肯定是貪圖小姐的美貌跟錢財。”莫琴生把她拽到洗臉架子旁,接過她手中的面具,生把她手摁了進去。
東瑜把毛巾全部捂在臉上,示意莫琴把水端出去扣掉。自己則又跑到窗戶前往下瞅,那扇窗戶正巧被人推開,而站在那裏的人竟然,竟然是夏目!
東瑜連連往後撤了好幾步,嘭的一下就把窗戶關死了。莫墨端着粥進來時就見她緊緊攥着毛巾大喘氣,“主子這是怎麽了?可是發生了什麽?!”
“沒事沒事,就是突然有只鳥從我頭上飛過,冷不防的給吓了一跳。”東瑜擺擺手,走到她面前接過了她盤子裏的白粥,坐到了方桌上面,“給我把鹹菜放下啊,好不容易有點胃口。”
“啊?哦哦。沒敢要太多,姑娘喝點不至于餓着肚子睡下。”莫墨把鹹菜跟筷子都放到她手邊,“今日我跟莫琴輪流守在這裏,主子安心休息就是。”
東瑜只着中衣鑽進了被褥裏,看着莫墨坐在桌子上不知再想什麽,“你累了就在貴妃榻上休息,應當不會有什麽事的。”
莫墨點點頭,給了東瑜一個你且安心的眼神,自己則去吹了燈,卧在貴妃榻上面。
而對面的夏目在她嘭的一聲關上窗戶時就忍不住揚起了唇角,只是又轉而想到自己這幾日是怎麽了,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能展露自己的情緒。
算了,故人有雲:既徕之,則安之。(這句話給大家普及一下(●—●),剛剛聽我們古代漢語老師說的。既然招徕了他們為自己做事,就要使他們安定。我是智慧的糖糖→_→麽麽噠…………)